“我们要到南山去,先要经过北漠。今天不急着走,先在这里置办一些物资,我也有些故人要见。”
下榻的旅馆在贫民窟附近,不远处就是本城最大的娼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权贵依旧夜夜笙歌。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逃亡,也不能不注重个人卫生吧……
浴桶里腾起的雾气让整个房间都像是陷进了一个白色的仙境。
银发浮在水面,就像是展开的银色折扇。
脸庞慢慢浸透在水中,复抬起来时,细细的水流顺着发尖滑到下颌,继续向下滑到锁骨。尖耳和眼睫上都点缀着细碎水珠。
淡白的脸庞上,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妖媚的骇人。
水沉为骨玉为肌。
敲门声。
“谁?”
“我。”
低沉的、会让人听上瘾的音色。
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妥协,自己还没有更好的面对他的方法。
咬咬牙,从浴桶中站起来。
水声荡漾。
等了一会儿才有回答:“进来。”
虽然少女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缩在墙角。但是水汽漾漾的屋子里那用于沐浴的木桶、摊在床上的衣物还是很清楚地显示出她刚才在干什么。
打量了屋里两秒。鬼刀只站在门口,双手抱起,斜倚着靠在门上,视线也没有看她。
逐渐黯淡下去的光线,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圈昏黄。
他说:“我有事,今天会晚点回来。”
海琴烟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很好。今天发生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皇宫方面现在一定在竭力搜寻你的下落,只是考虑到局势,应该不会贸然将你失踪一事抖落出去。我和圣堂方面有过节,他们已经派出眼线来搜寻我的下落了。一个通缉犯和一个逃亡公主,对赏金猎人们来说是很大的一个诱饵。但只要我们自己不暴露行踪,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嗯。”蜷缩得更深了一些。
他说:“旅途还很长,你知道,你只能相信我。或许我们彼此开诚布公,相处会容易一点。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问我。”
见女孩没说话,鬼刀打算转身离开。
海琴烟叫住他:“等等,你似乎很看不起圣堂。”
他回答:“天使,血天使,对于我来说都是不可理喻的种族,人类和天使不可能和解,血天使也不可能还统治人间很久。”
“为什么?”
“我说了,没人能当别人的救世主。就是神……也不行。”
说完之后,他急急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已经是尽可能的在解释了。
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和鬼刀的这番在明暗交错之际的交谈让人陷入了谰妄,海琴烟又做起了她一直有的那个梦境。
“妈妈……”
在梦中,她轻轻呼唤出这样一个称呼。被褥丝丝滑滑,纺织品覆盖不上那冰雪般的肌肤,径自要滑下来。
以在子宫羊水中的姿态蜷缩着深眠,右手的大拇指咬在嘴里。多么没有提防的一刻,恬静的额头和眉,发丝铺在身后,水银般流淌在床褥上。
她在呼吸。裸露的肩部和手臂那珠玉般的光泽,背脊那脆弱柔美的线条。少女的柔胸在微微起伏,鼻翼翕动着。
这样美的蛊惑人心的形体。
属于夜和死亡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的美好。
他斜倚在门边,双手抱起,静静看着少女。白昼时那狂躁的光焰已经全部收敛,没有任何夜游生物有比他更温柔的眼神了。
他在思索,长长密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复抬起眼眸。
一双金色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