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花殇月，姑娘们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屋，除了一向稳重的雀娘今日略有些失态外，这个明月夜与往日并无不同。
白天那个叫孟宁凰的女子此时正在五楼的卧房内等着她，而汀施也确实有很多东西想问她。
但不知为何，汀施有些犹豫了。此时的她半倚在窗边静静的呆着，灵动的眸子里是平日里少有的深沉。清凉的月光洒进窗子，洒了一地银辉，使那曼妙的影子别具一番风味。
汀施背对着窗，那一头青丝在月光下闪过迷人的光泽，但那张好看的脸却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无论她现在有多少疑惑与不解她都不会冲动的跑到孟宁凰面前问清楚。她习惯性的先思考后果，就是知道了她想知道的真相她会有什么麻烦或者又有什么好处，这个真相到底值不值得她去追寻。
话说回来，这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纤尘不告而别，万般无奈下，想了一个法子。一掷千金办了一场乐会，吸引天下氏族前来观赏，在这场乐会中她跳了一曲反转琵琶引，这是她第一次跳舞，还好效果不错。紧接着，一顿客套话，意思是我这场乐会不收钱，就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帮个忙寻找纤尘，事成后无妄楼欢迎各位畅饮三天。当时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不会占便宜，纷纷扬言不能白看这么精彩的舞外加白吃白喝所以都卯足了劲帮她找人。
她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他但没想到第二天她的无妄楼就被花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看那几位的服饰地位应该不高，不过是花家外围族人，被族内先派过来围住她，不过是怕她跑了。
其实冷静想想，他们也伤害不了她，这种情况下就应该老实待在屋里，毕竟那时花家现在还没有证据确定她的身份，自己再咬住自己不是什么孟家帝女，花家也不能把她怎样。但平时稳重的雀娘如此慌张的让她逃，她也就慌了，所以才跑到山林了遇上了孟宁凰，不过这件事如今想来十分蹊跷，雀娘当时应该是让她搬救兵的，因为那如狐狸般狡猾的女人怎么可能准备的得那么仓促就让她大逃亡？
汀施叹了一口气，估计孟宁凰与雀娘是认识的。花家蛊术与武功都十分了得，然而整个无妄楼也就雀娘会点功夫，却也没到能与整个花家抗衡的地步，这种时候找一个实力超群的打手保护自己才是上上策。
我真的是孟诗婷吗？那个万人信仰的帝女虽然风光但她所背负的东西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沉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她们认错人了，自己已经参一脚了，日后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若自己不是无妄楼卖唱的老板汀施而是孟家帝女孟诗婷，是不是就配得上纤尘那样美好的人了呢？
纤尘，你是济世救民的神医，心怀苍生，人如其名般不染铅尘。若我洗尽铅华不做酒楼卖唱老板，成为孟家帝女，生灵之母，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济世救民了呢？我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了呢？
还想个屁！这买卖值了！
如此想来，汀施不再犹豫，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无妄楼的第五层基本上都是她的房间，她的卧房不同于无妄楼简单大方的格调，精致灵巧的小饰品基本上摆满了屋子，就连中间的大床上都满是绣工绝妙的绫罗绸缎，整个房间的格调虽然浮夸却，嗯，浮夸的很有规律。
此时，孟宁凰正站在窗边，安安静静，仿佛冰雕的月光女神，本就绝世倾城的容颜因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月光更显冷艳。
此刻，她正望着月亮出神，漫长的岁月里，只有望月才能让她心里平静，让她不再想起那个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她怀里。虽然他说不怪她，毕竟，他们都知道，战场上他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她不后悔当初那七十二支凤羽针一针一个血窟窿，只是悔恨，为什么自己那么笨，明明他都可以为了她送死，而她却还以为他不喜欢她。
千言万语的为什么如今也问不出口了，那一战是她输了，她孟宁凰征战沙场几百年第一次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如今的她只能在没事的时候望一望那个人喜欢的月亮。她喜欢那个人望着月亮时的神情，那样的认真，认真的喜欢他眼里的世界。
雀娘推门而入时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光景。绝色清冷的人，望着月亮微微出神，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惆怅，黑蓝色的眸子溢出的感伤看的令人心疼。
正当雀娘出神，孟宁凰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声音清清凉凉，孟宁凰早已收起了刚刚那份惆怅与感伤。“你不用紧张，我既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就说明时机到了。”
雀娘回神后听到宁凰如此说道，皱起了眉，声音里满是担忧“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起，我怕她接受不了，毕竟她还小。”
“她是孟家帝女，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更何况，我会保护她。”宁凰说道“孟家隐退，其余氏族蠢蠢欲动，这个人间安逸的实在是太久了，有违天道，孟家的新帝女，是要肩负起革新的使命。”
明明是没有什么情绪的话语却让雀娘听的心惊，她斟酌了半刻才开口说道“自红尘神域成为红尘人间后天下就没有发生过大的战役，上古十大神裔自古就团结，由他们维持的氏族体系牢不可摧，应该没有什么能打破这种安逸吧。”
“团结的是古神不是现在的古神神裔。十大神族各守一方的平衡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被打破，最明显的就是地理城镇由原来的十大古都变为现在的五都十城。举个例子来说南襄在几百年前是由花殇氏与掌命氏共同管理，现在的妄城和命城是原来的命妄古都，掌命氏玉家的地界，但几百年前玉家突然离开并隐退于人间，现在在南襄，花家独大。”宁凰淡淡的说道“玉家的隐退，怎么可能没有花家的问题。”
雀娘无法反驳，现在想来，南襄尚且如此，那么其余地界估计也是这么个情况，平衡，真的被打破了吗？雀娘想不通，“十大神裔隐退了五家，其余五家分居东南西北中，不也是个平衡吗？”
“神裔血脉也是分高低的。”宁凰淡漠的看着她“司音氏是生灵之母，第一神裔，如今隐退，天战氏是秩序之神，第二神裔，如今也隐退，帝皇氏帝家根本不参与人间琐事，上四族中就剩花殇氏蠢蠢欲动。中三族基本上都隐退了，剩下的下三族底蕴不够还不团结。换句话就是其余没有隐退的氏族与其构不成平衡。红尘人间这个氏族体系，快崩溃了。”
雀娘听的明白，但越是明白越是心惊，一个体系要想代替另一个体系除了战争还有别的手段吗？但若是战争，雀娘不敢想象。“婷婷她，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她与诗回大人不同，是孟家历代最没博爱之心的帝女。”
孟宁凰淡淡摇头，问道“孟雀，听说过太上忘情吗？”
雀娘一愣，说不知道。宁凰说“天道无情，太上忘情，太上忘情亦非无情。心怀天下这种境界是天灵山上那些佛陀几世修来的心境，以孟诗婷的性子确实是很难做到。”宁凰顿了一顿，道“不过她是帝女，身为帝女心中的天下和你口中的天下不同，她只需要有一颗良善之心，假以时日，经历的多了，就能理解什么是太上，要怎样忘情。到那时，她就能明白，生灵之母这个称号真正的意义。”
雀娘有些没听懂，不过她也明白这些她并不需要懂。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汀施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人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凉凉的来了一句，“雀娘，你果然是认识她的啊。”
雀娘有些窘迫，解释道“丫头，我这不是刚想告诉你吗。”
汀施哼了一声，很是不客气的瞪着她，“这么说，她告诉我的关于我身份的事都是真的了？”
雀娘偷偷看了一眼宁凰，见她没什么要说的才点了点头。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汀施才问道“那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雀娘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不过这实在不好说，于是就求助般看向孟宁凰。
汀施万万没想到她的雀娘会这种反应。于是上前两步疑惑的问雀娘“你看她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雀娘很是无奈，好看的眼睛写满了无奈“十年前，就是她把你领来无妄楼的，来的时候你什么都记得，而且也不是现在的性子，至于为什么你不记得了，还有她这十年来为什么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许我提起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啊？怎么是这样？汀施没想到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怎么现在所有的关键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汀施缓缓走向宁凰，站在她的面前，直视着她，极其认真的问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宁凰淡淡的看着她，不答反问道“证实了？”
汀施一愣，这才想起来在山洞中，自己说不信她。
正想着怎么开口，宁凰却没等她回答就说道“事情太复杂，说来话长。我带你见一个人，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汀施隐隐猜到是谁，心脏狂跳，很是紧张，哑声问道“是谁？”
“敖纤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