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青,自诩为天下第一神医的自大狂。不过,因为他医术的确高明,所以这“自诩”也算不得偏离现实。此人显著的特点是自恋自大以及以自我为中心,怎么说也不该是正跪在地上的此人懦弱温和的模样。
若说那张漂亮的脸还可能是易容的话,那这性子……
给曾天佑喂过水之后跪回原地的宋丹青理了理衣角,看向曾天佑的眸光略带歉意:“抱歉,我不会医术,弄不好你的内伤。”
“‘他’呢?什么时候会出来?”曾天佑问道,却不是因自己的伤而问,“虽然‘他’曾说过她短期之内不会毒发,可是……若真的毒发了,那宫里的御医可应付的来?”
“放心吧,‘他’‘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也不是光靠自己吹出来的。他若开口她暂时不会有事,你便不必担心……而我也不会拿他人性命开玩笑。就是真的毒发了,只要能确保你们不会威胁到桃红……我是说,殿下的安全,我自会放‘他’出来诊治。”他轻声说道,声音温和,总带着些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味道。
在刑房昏暗的火光下,他偏了偏头,头颅上便隐隐闪出几丝冷光,仔细看来,那光竟是因他的头顶被深深扎上了几根银针。
曾天佑沉默下来,他也就不再说话,如是过了许久,曾天佑却忽然又开了口,道:“在自己身上扎针的法子,虽然能关住他,可对你的损伤也是极大。”
“可是,不这样做,万一令他得了优势出来了,伤了公主殿下,那该如何?”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银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向着曾梦痕呢?我只知‘他’是愧疚,却读不到他的心……”
刑房重新回归寂然。
曾梦痕正低着头,用心学做女红。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不大,许久也得不着什么成果。正对着绣得一塌糊涂的帕子发愣时,安非命忽然推门而入。
曾梦痕下意识将难以见人的帕子一藏,却无奈还是被进门的人逮了个正着。
“那是什么?”安非命几步上前,顺了个巧劲抢过了曾梦痕手中的帕子,才看了一眼,就笑得夸张,弯起腰来,道:“这是,哈哈,这是你绣的?”
曾梦痕被嘲笑得有些窘迫,闷闷地点头,心中又不期然有些郁闷。若是那个人的话,她就是弄得再难看,他也会说好的吧?她仍记得他把她烧得焦了一半的饭全塞进了肚子里……
不对!
想到这儿,曾梦痕又忿忿地埋怨起自己来。虚假的温柔,她就这么沉溺其中?简直可笑!
喘息几口令自己的注意力快速转移,曾梦痕庆幸自己并未失态,便开始尽心尽力地应付起安非命来。好在这男人虽然平素是个无聊的主儿,此时却也没有在这帕子上过于揪扯,只是将它从绣圈上扯下来说过于丢人要拿去烧掉,这才坐下来和她扯起正题:“你没事就多去和徐宁相处。她是徐安的宝贝,和她关系好没坏处。”
“好。”曾梦痕点头应下了,心中有着几分窃喜。徐安无疑是圣上面前最受宠的,连带着他的妹妹也是个红人,吃住都在宫中。而在这宫里,曾梦痕唯一愿意相处的也就是徐宁了。之前还因各种原因不敢跑去明着相交,如今得到了太子的命令……
曾梦痕勾了勾唇,目送安非命离开。
她却不知道,离开后的安非命揣着那块帕子进了书房,走到房间的最深处的书架,从那里的犄角旮旯处掏出个不起眼的锦盒,打开了,拿出里面的卷轴,缓缓摊开。
画里的是一个女人,看不出年纪,但仿佛很是年轻的样子,弱柳扶风,林黛玉似的美感,动人心弦,眸中有的却不是愁,而是一团沉沉死气……画此画的人,技艺很是高超啊。
安非命对着画像看了少许,眸光柔和,神色之间尽是掩不住的思念。轻轻叹了口气,他将画像重新卷好,放入盒中,连带着那方难看的丝帕。
“绣得真够难看的。”低声自语一句,他摇了摇头,将锦盒小心地放了回去,理了理衣服,转身离开。
翌日。徐宁处。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饶是向来淡定的徐宁也忍不住揉了两下太阳穴,有些无奈,“你就这么老实地告诉我,是太子让你来接近我的?”
“不说你也猜得到吧,在看到以后我会自由自在地在你身边绕来绕去的时候。”曾梦痕笑了笑,瘫着身子趴在桌上,也没什么仪态。
一旁的小姑娘撅着嘴,凶巴巴地教训她:“我姐姐和你有那么熟吗?看看你,坐没坐相站……”
“九儿,不得无礼。”徐宁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被管教的小姑娘鼓着小脸往肚子里灌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便问曾梦痕:“怎么?宫里的日子太累?”
“……没。”曾梦痕答道,半晌,又开口:“那个……那……”话说到一半,却又撂下了。“没什么。”她说。
见着她犹豫不决,徐宁也不着急,静静看着她将嘴抿得很紧,便先张了口:“你是想问,曾天佑是否真的背叛你了?”
徐宁说话丝毫不知委婉,曾梦痕听得一颤,却还是在些许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徐宁也稍稍顿了顿,而后道:“从我的死士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兴许是真的。”
曾梦痕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不可能会出错吗?”心中希望的萌芽在一点点枯萎,她的问话小心翼翼。
徐宁又是一顿,而后道:“九成九的把握。”
曾梦痕闻言,将脸埋入了臂弯里。半晌,她起身,弹了弹衣服,整了整头发,神色之间竟是一片冷静。她说:“告辞了。”
徐宁目送着她离开。
闷闷地把玩着茶壶的九儿此时也抬起了头来,眼见着曾梦痕的背影已经消失无踪,这才看向徐宁,道:“姐姐,你这事做得真不仗义!”
“怎么?”徐宁问。
那小姑娘鼓鼓嘴,道:“姐姐是不知相思之苦吗?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姐姐干的事怎么就那么像那些见不到别人好的女人干的。”
“我是为她好。”徐宁淡淡道,尽管九儿的话说得难听,她却丝毫不恼。
“那姐姐就和那个曾……天……反正是曾什么的一模一样了!”那九儿一撇嘴,转身离开了。留徐宁坐在椅子上,不自主地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