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县学的路上,范晔告诉周泽普,以前有几个学子,仗着家中有些势力,和胖子高功发生了冲突,痛扁了高功一顿。高功吃了亏,岂能罢休,于是添油加醋告到他爹高知县那里。高知县极为护犊子,如果犯在他手里,不死也扒层皮。盛怒之下的高知县不问青红皂白,寻了由头,开销了那些学子的学籍。“很可惜,那些才华横溢的同窗从此失去了在功名路上的上进机会。”
“这个直娘贼父子如此阴毒,倒是让我小瞧了他。”周泽普一拳打在树干上,震的树叶纷纷飘落,“都说这地面上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今天算是知道了。”
他相信范晔的话都是真的,很简单,一问教谕便可辨真伪,范晔没有必要扯谎,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撒谎的代价。
在上午痛扁了丰城知县公子高功的那一刻,周泽普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也不会善了。儿子收小弟,拉帮结派,混黑社会,收同学的保护费,他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从高功怨毒的眼神,周泽普看到了仇恨,那是狼一样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周泽普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如范晔所言,一旦高功向他爹汇报了自己,高爽就用冠冕堂皇的手段给自己按个罪名。很可能连县教谕的面子也不给。在丰城的地面上,高爽说了算,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兄弟,你要早作安排。”范晔不无担心地说道,“高爽极其狠辣,他只需办你个行为不检点,勾结匪类,就可以了,一旦被除名,你就是有一百张口,又如何申辩?到哪里去申辩?”
“不就是除名吗,怕个毛。”周泽普满不在乎地说着,心里却另做计较。为了不让三婶和三叔伤心,也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除去高爽这个祸害。
下午上课的时候,周泽普注意到,高功的座位上是空的,他的狗腿子万三成也没有来。看来,高功迫不及待要对自己下手了。
学校里本来有宿舍,周泽普以离家近为由,办了走读。
回到家的时候,三婶和朱兰儿已经做好饭,就等周泽普了。晚上还有事,周泽普草草吃了饭,众人说声我太累了,想早睡一会,就离开了饭桌。
因为未成家,朱兰儿暂时和大叶、二叶住在后院,周泽普和小秋住在东屋。
周泽普一觉睡醒,已经过了午夜。
今天是七月十四,明天就是盂兰盆节了。
月光很亮,树影婆娑。
周泽普换了黑色的夜行衣,又在脸上涂抹了一些黑色的墨汁,摸一摸匕首和飞针,又将装着药粉的瓷瓶和吹管检查了一遍,背上单刀出了门。街上,烧过的纸钱还在随风飘荡,不时有莫名其妙的声音传入耳朵。空荡荡的街道上,行走的人只有周泽普和年迈的更夫。
丰城知县高爽从徐州府乘船回到家中,老婆向他哭诉儿子被一个新来的学子给打了,而且是一顿胖揍。
高爽听后,满不在乎地安慰老婆,“这倒是一件好事,明天看看这学子家里送钱多少。送得我满意,就给他保留学籍,不然就关进大牢。”
高妻一听有财发,顿时喜笑颜开,“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这钱归儿子。”
高爽不耐烦地说道,“小小年纪,拿了钱后,就出入烟花柳巷。如果得了花柳病,你拿什么去治?你以为有钱就行了吗?这花柳病很难治愈的。”
高妻慌了神,儿子一旦得了花柳病,闹不好他高家就断子绝孙了。
“府里不是有丫鬟婆子吗?你让她们陪功儿睡觉就可以了。”高爽嘿嘿一笑,“虽说不怎么漂亮,总比染了病好。实在不行,去人市再买几个。”
这年头,奴婢哪里有什么人权,能有个善终就朝南磕头,能够陪主子睡觉,是她们的造化,倘若能生出一男半女,便可以翻身农奴把个唱了。
四更时分,丰城知县高爽家,潜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泽普如灵巧的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内宅,捉住值夜的家丁,问清了高爽住在何处,一记手刀,将那家伙砍晕过去。
高爽今夜和新买的小妾住在一起。事先吃了淫羊藿的高爽将小妾折磨得死去活来后,带着一脸的满足和疲敝沉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一股香味,仿佛自己徜徉在鲜花丛中,似乎自己回到你少年时代。
有个女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高爽大喜,顺着声音的方向追了出去。
高爽赤身裸体出了门,沿着明晃晃的小路向自家的花坛走,他看到有一个绝色美女在月光翩翩起舞。
高爽大叫一声,和月光下的精灵融为一体。
天亮了,早起的管家照例巡视庭院,看到花坛边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抱在一团,姿势极为恶心。
老管家勃然大怒,“大清早的,是谁这么伤风败俗?”虽说他也和高妻有一腿,但那是偷偷摸摸地,对光天化日下,打野战,还是有所避讳的。
疾步忙上前看去,咦?这不是老爷吗?另外一个是新来的家丁,五短身材,天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有了重口味,又怎么会看上这等货色。
蹲下摸一摸二人的鼻息,还好,都活着。不过看老爷嘴歪眼斜,哈喇子直流,估计是中风了。
管家不敢怠慢,让挑水的婆子去喊来了高妻。
高妻见此情形恼羞成怒,“怨不得高爽不跟自己同房,原来是好男风,这个挨千刀的,比我还会偷汉子。”
众奴仆极力忍住笑,这县令的妇人还真够直白的。
管家指挥着手下的仆役,将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高爽和书童分开,给穿上衣服。一阵折腾,却没有弄醒二人。
“拿水泼醒他们。”高妻阴着的脸,似乎能渗出水来。
“不可。”管家忙劝止道,“夫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盂兰盆节。”高妻捂住了嘴巴,“你是说老爷可能是中邪了?”
“一旦泼醒他们,很可能都变成傻子。”管家重重地点点头,“夫人,这事暂时不要声张,给老爷治病要紧。此事要不要告知大少爷?”管家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口,如果高爽的吊斜风治不好,他的仕途到此为止,你们高家,就要玩完。
高妻想起儿子高功还没有起床,支使着一名家丁去叫少爷。
听说家里出了事,高功从房中跑出来。
昨夜和一个丫鬟颠鸾倒凤,眼圈现在黑黑的,不时地打着哈欠。
高功看到一脸惶恐的高妻和犹在昏睡的高知县,冷冷地问道,“我爹昨天不是和那个骚狐狸精在一起吗?你有没有问她见到了什么?”
对呀,闹了半天的动静,怎么不见那个狐狸精出来?
“赶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跟高妻来到小妾的住处,都傻了眼。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的小娘们连同金银细软都失踪了。就像丰城人常说的那句口头禅,兔子不在那窝里。
高府上下乱做一团的同时,丰水河上客船上,一位风姿绰约的小少妇正泪眼婆娑。
自己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救出了牢笼,并送上船,恩人给自己留了几十两碎银,足够生活大半年的。
自己问恩人的尊姓大名,可是那位恩人,却什么也不说,就匆匆告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