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那你妈妈是谁？”琴妹问道。
“在学生食堂上班。”
“是炊事员？我们见过吗？”
“我妈妈原来和我一起在武威老家，是学校照顾把妈妈调来，安排在食堂的。”小妹说，“可能我们来时哥哥姐姐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从图书馆出来，我们往物理楼走去。能来到我们曾经的课堂，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英弟，不知道我们的班主任还在不在。”孙姐说。我们的班主任是方华老师，当年教我们理论力学。方老师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老师，记得在给我们上课时，讲到刚体的转动惯量，就以自己的身体模仿刚体，在讲台上转圈，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应当还没有退休吧，我们去他的办公室看看。”我说。
“方老师也教过我们。”琴妹说。
到了系办公室，见里面坐着一位年轻姑娘。
“请问你们有事吗？”
“我们是这儿毕业的学生，方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
“啊，我姓华，你们叫我小华好了，哥哥姐姐请坐吧。那你们找方老师吗？他正在上课呢。你们稍微等一会好吗？马上就下课了，我待会儿去告诉他。”
我们仨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小华为我们倒上了茶水。
“方老师还在教理论力学吗？”孙姐问。
“是的。不过因为目前教师有点缺乏，所以方老师还负责一年级的普通物理。”
不大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就是方华老师，尽管脸上有了些许皱纹，但风华依旧，不减当年。
“哎呀，怎么会是你们？这么些年都没有看见你们了。”方老师走上前来，还是当老师的典型声音，洪亮而有力。“你俩有孩子了吗？”
“方老师搞错了，当年阿英是和叶娜相好。”孙姐说。
“你们看我这记性，显然是老了。”方老师说，“那怎么娜娜没有来？”
“娜娜嫁到法国去了。”我说。
“这是怎么？又不对了？”方老师看着我，“看我真不像个老师，老是搞错。要是在课堂上就麻烦了。”
“娜娜的妈妈有一个法国朋友，要娜娜到法国去留学。后来娜娜就留在法国，当了老板太太了。”我说。
“阿英是和他的中学时代的相好结了婚，在重庆，现在也当大老板了。”孙姐说。
“那你呢？你可是当年我最喜欢的美女班长啊。”方老师看着孙姐，看得孙姐脸红起来。我突然想到当年方老师还是个单身，是不是有点师生恋啊。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听孙姐说起过。
“方华，我不是后来分配到西安去了吗。要不是十年浩劫，我肯定就留校了。”听孙姐的语气，显然就是了。
“你们毕业时我也想把你留校的，但上面不允许。”方老师显出无奈的表情。
我心中暗想，那个年代不知道拆散了多少良缘啊。
“小孙，如果不走的话，你们今晚到我家来玩吧，请你们吃晚饭。师娘会做一手正宗的川菜。”方老师说，“我上午还有课，就不陪你们了。”
“方老师去忙吧，我们自己去转转。”
“对了，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兰州饭店，不是为了来学校方便吗。”孙姐说。
“那你们在饭店等我的电话，我下午下班来接你们。”
方老师走后，我们又在楼里四处转了转，还到实验室里参观了一
圈。显然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物理楼四楼完全改成了一个半导体实验室，建立了一整套IC生产线。本想找教我们半导体器件的张颖老师，但没有找到，据说是到法国参加集成电路学术会议去了。没有见到我们的专业老师，似乎觉得有些遗憾。
从楼上下来，迎面遇到了段老师。段老师是我们国家的理论物理专家，基本粒子学科的权威，科学院院士。现在是物理系的系主任。
“段老师好。”
段老师疑惑地看着我们。
“好。你们是我们系的学生吗？”段老师就没有教过我们，显然认不得我们。
“我们是半导体专业的，当年从这儿毕业的学生。”我说，“老师没有教过我们，所以不认得。”
“啊，不过你们一说起，我似乎也有些印象。”
“因为老师是搞理论物理的，我们都非常崇拜你。”我说，“其实我当年是很想学理论的。”
“那为什么不报这个专业呢？”段老师问，“这个专业很缺人的。特别是现在，根本没有人还能静下心来搞科研。”
“我们那个时候是怕自己一旦学不出来，就只有去当中学老师。那时候是没有人愿意当老师的。”
“那倒是这样。”
“如果学得好，能留下来给段老师做研究生，那当然最理想了。对了，段老师当年那个研究生，现在去哪儿了？”
“你说的是小秦？她后来到中科院高能粒子研究所去了，她老公也是搞基本粒子研究的，北大毕业的研究生。我到北京开会时每次都会到她家玩。”
“那段老师的公子呢？听说也是北大毕业的？”
“是的。他后来考了丁肇中的研究生，现在在欧洲粒子研究所工作。”
“老师一家都是科学家，唉，我这一辈子的梦想是泡汤了。”
“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不会说什么大话，我们都是这浩瀚宇宙中的一个渺小的生灵而已，所以干什么都一样。”
“老师也说起哲学命题来了。”
“学理科的谁不懂得点哲学呢。只有聪明人才懂哲学，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