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段时间,全世界只有炮桐一个人还不承认她是我女朋友。她问我:“述子,你喜欢我什么呀?”她的脑袋搁在我的大腿中央,头发披散到我的屁股下面。我解开她的外套,她按住了我的手,说:“只准解到这里。”又问:“述子,你喜欢我什么呀?”我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漂亮的眼角,漂亮的脖颈上凹凸有致的经络,说:“我喜欢你漂亮。”
炮桐说:“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从来不相信炮桐说的话。我们走在马路上,她会随手指着一栋房子说,你看,这是我家。然后随手指着房子外的一个女人说,你看,这是我妈。我认识炮桐的妈,所以我知道她在扯蛋。 我们分别的时候她会说:“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然后我等了一整晚,都没有电话响起。我若询问,她又会说:“昨晚我和妈妈吵架,我离家出走了。我走到了你家楼下,看见你的房间灯亮着,在学习,我就没有打扰你。”这样说了很多次,后来我便只是笑笑了之。 我也有分辨不出来炮桐的谎言的时候。有时候她说,我想吃牛排。我就带她去多瑙河吃牛排。有时候她说,我想吃牛肉拉面,我就带她去西北面馆吃面。她面条吃到一半,突然干呕起来,快要呕出眼泪,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我问她,你怎么了?她说,我受不了牛肉的味道,闻到就想吐,吃下去不知有多恶心。你怎么能带我来吃牛肉呢?我听了之后许久说不出话,不知道她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是我知道,炮桐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肤浅的人。她第一次来我家时,进了我的房间晾衣服,很久没有走出来。我进门找她,看见她抱着我的笔记本,一边看我写的小说,一边乐呵呵的笑。她说她爸爸不看书,她妈妈也不看书。罗平和潘然不看书,其实连谢军也不看书。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的家里有那么多的书,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会自己写书的人。我说,我写的不是书,就是些小故事。炮桐说,老娘说话,你就听着。后来炮桐问我借了很多本书,她说她文化不行,书看不进去,但是她特别爱看我在书上的乱涂乱画。我看书一定要做记号。要左手翻着页,右手转着笔才踏实。我看萨冈写贝阿特里斯给若利埃送终,“你过去没有时间去爱,难道现在又有时间去死?”我就要在旁边写,“这是嫉妒。”我看王小波写皇帝派漂亮宫女喊李靖起床,李靖在下体涂了黄连,宫女连为他****都不行,急得直抹眼泪,我就要在旁边写,“这是****。”我看托马斯曼写来自俄罗斯的克劳迪亚姑娘引诱汉斯上床,就在旁边写“他爱他表哥,关你**事。”炮桐说,你看的书让你有一种由内而外的优越感。你觉得只有你自己最聪明,其他人都是****。一开始你给书里的角色下判断,从来不听作者的指挥。后来你给现实中的事情下判断,从来不听任何人的指挥。你和谁都是平等的,你谁也不服气,你能做大事。
炮桐说我能做大事,不肤浅。但是我喜欢炮桐,确实是因为炮桐漂亮。之后我也从来不羞于向任何一个姑娘承认,我被她吸引,是因为她漂亮。人的长相是人的一部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爱好,做事特点和说话方式。同一颗心脏,不同的脸蛋,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们会看不一样的书,喜欢不一样的人,吃不一样的东西。我喜欢一个姑娘的样子,就是喜欢这个样子代表的谈吐和气质。但是我没有和炮桐说那么多。我说:“你长的漂亮,我看见就开心。我喜欢你能让我开心。”
炮桐说:“我就喜欢你又诚恳,又嘴甜。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说出来都让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