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鸿放下了心。下午,他又骑着自己那“移动的两元店”,到亥儿镇临近的山村兜售了一圈,傍晚回到小草旅馆时,车上的东西已不多了。甄子鸿把车上的蓄电池和备用蓄电池都充上电,准备明天骑着三轮,直接去叙州。正好也要在市里进货了。
次日一大早,甄子鸿骑着三轮出发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叙州市。甄子鸿在两元店配货中心配了一车货,先把三轮车寄放在那儿,然后单背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住进了车站附近一个叫“岷江宾馆”的小旅店。甄子鸿特意选了一个临街的房间,这样,可以方便观察街上人的动向。
整个下午,甄子鸿翻着一本《三言二拍·警世恒言》,每隔三五分钟,就要用玩具望眼镜扫描一次车站附近大街的状况。结果比较顺利,未等天黑,就见银环蛇和梅婷婷各背一个包,从开到车站侧面“古城宾馆”门口的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古城宾馆,是一家三星级宾馆。两个乞丐坐出租车来住三星级宾馆,超出了甄子鸿的想像。要不是他观察得勤,观察得周全细致,今晚他可能就发现不了银环蛇和梅婷婷了。
银环蛇和梅婷婷俩人,都是好手好脚的。甄子鸿想,看来是他俩“下班”后,进厕所施展“碎龙大法”,把肢体接上了。银环蛇那门“神功”,还真是妙不可言,白天把手脚卸了当乞丐,晚上把手脚接上做富人。通过玩具望远镜,甄子鸿看见,银环蛇和梅婷婷在古城宾馆总台办完手续,进去了。
甄子鸿出了岷江宾馆的房间,下楼,走到古城宾馆的总台。总台小姐问:“先生,住宿吗?有贵宾客房,一等客房,普通客房三类房间。请问您住哪类?”
甄子鸿抬头一看价格牌,见贵宾客房价格为1888元,一等客房价格为888元,普通客房为388元。
甄子鸿暗暗吸了口凉气,说:“我有两个亲戚,是一对父女,男的五十多,女的十几岁,请问他们住哪间房?”
总台小姐说:“对不起先生,那是顾客的隐私。既然他们是你的亲戚,你打电话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总台小姐见甄子鸿好像没有住宿的意思,对他的称呼立即就改了,由“您”变成了“你”。
甄子鸿说:“我的手机没电了。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他们住哪间房后,好住在他们临近的一间。我可以上去找找他们吗?”
总台小姐说:“哦,是这样的啊。他们住的是一等客房,住在三○六。那我给您开三○八吧,就在三○六斜对面。”见甄子鸿要住宿,她又把“你”换成了“您”。
甄子鸿心里一喜,心想知道他俩住哪间房就好办了。但如果不住这古城宾馆,今晚半夜想混进来,恐怕不容易。他装着考虑一下,说:“这样吧,我就一个人,帮我在三○六旁边开一间普通房吧。”
总台小姐的声音又明显变冷了,说:“四楼才有普通房。”
甄子鸿说那就四楼吧。说罢,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四百元钱,递了过去。总台小姐收了钱,登记并开了票,把票和一张卡递给甄子鸿,甄子鸿接过卡一看,卡上写着“四○二”。
甄子鸿住进了四○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住是住进来了,晚上十一点,要怎么才能进入三○六呢?梅婷婷知道我要去收拾银环蛇,应该不会把房门反锁吧?她会不会又会在门外给我留下什么信息呢?想到这儿,甄子鸿抬掏出手机看了看,已是九点半。他起身出门,下到三楼,轻轻地走到三○六房间门口,因留了意,一眼就看见三○六房间门口靠近门边的地上,有一个筷子头大小的小纸团。甄子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装着弯腰提鞋,同时飞快地拾起小纸团,直起腰来,并不转身,从另一头的楼梯上了四楼。
进入房间,甄子鸿展开小字团,见上面写着:“十一点半,门没有反锁。”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半,甄子鸿挺身而起,下到三楼。各层楼内的服务员对已住进来的客人的行动,是不限制的。四楼的服务员正在看电视,三楼的服务员正在发手机短信,她们对经过身边的甄子鸿,只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
甄子鸿走到三○六门口,抓住葫芦形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应手而开。甄子鸿闪身而入,还未带上门,头顶“嗡”地一声,就此人事不知。
甄子鸿醒来,立即闻到一股似腥非腥、是煳非煳的怪味,睁开眼睛,见面前悬挂着一盏老式“气死风”马灯。马灯发出的光淡红而朦胧。
甄子鸿想,这是什么地方?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你怎么爬到我们洗澡的浴缸里来了?”
甄子鸿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是泡在水里的,他定盯一看,见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从水中昂起两个足球般粗的大蛇头来。两只大蛇头上都长得有毛,一只毛长,一只毛短。甄子鸿大骇,连忙伸手去扶浴缸边沿,想站起来,手脚并用,爬出浴缸逃离。哪知,甄子鸿的手脚均没感觉,怎么回事?他向右一扭头,见自己的肩膀露出来半个,肩膀上,却没有手臂!再向左一扭头,左边同样如此!甄子鸿再次抬腿,这才知道,自己的双腿也没了!
等于说,甄子鸿现在已成了一个手脚全无的冬瓜人!
甄子鸿吓得心胆俱裂,眼一黑,又晕了过去,不过很快就即转醒。甄子鸿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下意识地又抬手提脚,手脚仍然不在自己身上!
刹那间,甄子鸿万念俱灰。
只听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说:“这儿有好几只手脚,你看哪几只是你的,拿着快滚!”
甄子鸿迷迷糊糊地向有人说话之处望去,见是那个短毛蛇头在说话。短毛蛇头旁边的水面,果然飘浮着好几只胳膊和大腿。
甄子鸿摆了摆头,努力睁大眼睛,才看清那说话的短毛“蛇头”不是蛇头,而是像蛇头的一颗人头,那颗人头正是银环蛇的头。银环蛇的头旁边那颗长毛蛇头,是梅婷婷的头,此刻,梅婷婷的眼睑低垂,面无表情。
甄子鸿、银环蛇和梅婷婷,身处客房浴室里的一个大浴缸之中。三颗人头,和十二条胳膊大腿,全部是飘浮在水面的,人头和胳膊大腿之间,有东西在游蹿,那是一些粗粗的碎蛇段。
银环蛇又说话了:“小伙子别慌,我在教你练‘碎龙神功’,练会此功,你会一辈子受用不尽。现在,听我的话,低头喝碎龙神液。”
甄子鸿的心稍稍一宽。他向梅婷婷的脸望过去,梅婷婷的眼睑仍然低垂,不敢瞧他。甄子鸿颤抖着声音问:“婷婷,原来你一直是银环蛇的诱饵,把我诱上钩的,对不对?”
梅婷婷不敢抬眼,只轻轻地说:“甄哥哥,你听我伯伯的话吧,过一会儿,你的手脚会接上的。我和伯伯已喝饱了碎龙神液,你也快喝吧,喝得越饱,手脚接得越快。”
事已如此,甄子鸿再怒再恐惧,也没有用。他想,如果这浴缸里的水有毒,喝死最好!于是头一垂,大口大口地喝起那腥臭粘乎的“碎龙神液”来,很快就喝饱了。
只听银环蛇说:“喝饱了吧?现在,闭上眼睛,跟着我念‘碎龙神功咒’——吾乃一仙蛇,头断可复原。”
眼前的事,是先把手脚接上要紧,至于接上后多少天再掉,到时再说吧。于是甄子鸿跟着银环蛇念道:“吾乃一仙蛇,头断可复原。”
梅婷婷同时也在跟着念。
银环蛇念:“吾乃一仙蛇,身断可复原。”
甄子鸿和梅婷婷跟着念:“吾乃一仙蛇,身断可复原。”
银环蛇念:“吾乃一仙蛇,手断可复原。”
甄子鸿和梅婷婷跟着念:“吾乃一仙蛇,手断可复原。”
银环蛇念:“吾乃一仙蛇,足断可复原。”
甄子鸿和梅婷婷跟着念:“吾乃一仙蛇,足断可复原。”
银环蛇念:“吾乃一仙蛇,骨断可复原。”
甄子鸿和梅婷婷跟着念:“吾乃一仙蛇,骨断可复原。”
……
念着念着,甄子鸿的意识渐渐迷糊,似乎感觉自己已正在变成一条蛇,但身子成了几段,其中两段,正在一跳一跳地接近有头的那一段,三段碎蛇段一相碰,立即就粘在一起。而另外两段,却是不跳过来。
只听银环蛇说:“一重神功已成!”
甄子鸿睁开眼睛,见银环蛇手中拿着一把形状狰狞的蛇形剪刀。梅婷婷在一旁说:“甄哥哥,你的手已经接上了。”
甄子鸿一抬胳膊,果然,两只胳膊都好端端地生在自己的肩膀上。
水面上,还漂浮着几条腿,甄子鸿一数,一共六条。他下意识一提腿,没感觉,原来腿还没接上。
银环蛇说:“碎龙神功,共有三重,一重,断手接手;二重,断腿接腿;三重,断头接头。三重神功一要气练成,要手、腿、头辅助同练才成。练第一重手时,要把腿剪下来,这重已经过了;练第二重腿时,要把头剪下来。小伙子,把头伸过来!”
甄子鸿大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