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问:“怎么啦?”
张医生说:“那个……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老警察说:“怎么会不见?”
甄子鸿跟着说:“怎么会不见?张医生,你是不是走错厕所了?”
张医生瞪了甄子鸿一眼,说:“废话!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打个电话问问门卫。”说着拨通了门卫电话,“门卫吗?我外科张医生。刚才你有没有看见有个十五六岁的独臂小姑娘出大门?……早出去了?什么时候?大约20分钟之前?好,就这样。”
张医生放下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甄子鸿。甄子鸿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她去上厕所后,我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啊。”
张医生说:“是啊,这个小姑娘,她的手伤得那么厉害,怎么不治就跑了啊。”
老警察问甄子鸿:“小伙子,你有那小姑娘的联系方式没有?”
甄子鸿说:“没有。”
老警察站起身来,少警察也跟着站起身来。老警察例行公事般地说:“张医生,那个谁,甄什么?你们一旦有那小姑娘的消息,马上通知我们。啊。我们先走了。”
甄子鸿说:“通知你们干什么?”
老警察说:“查肇事者啊。”
甄子鸿丝毫没把这俩警察看在眼里,嘲讽道:“你们是查不到的,或者,你们是根本不会去查的。两位福尔摩斯,这就请便吧。”说完,拿过桌上自己的身份证,看也不看三个人一眼,起身就走。
对梅婷婷有机会不治手,却不辞而别,甄子鸿也觉得十分奇怪,不知道什么缘故,有如此好的机会,她却白白地放过。
一个星期后,甄子鸿骑着他的“移动的两元店”,来到了珙县的亥儿镇。他的小商品一般只在乡村买,临近天黑,才就近到乡镇住旅馆。
亥儿镇在大山包围中,很小。甄子鸿到镇上时,天完全黑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甄子鸿远远地看见,路灯下,一个少女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她的胸前,靠着一张写满字的牌子。
看轮廓,那少女依稀便是梅婷婷,甄子鸿留意一下她的双臂,果然有一只袖子是空荡荡的。他不用走近看,也知道那少女是梅婷婷。
街上行人很少,经过梅婷婷身边的人,大约有三分之二要停顿一下看看纸牌上的内容,约有一半的人会往她面前的破文具盒里扔下一张或五毛,或一元的钞票。
甄子鸿想,这山乡里的人们,远比县城里的人朴实、善良。这可能也是梅婷婷不去繁华的县市,而到偏僻的乡镇来讨钱的原因。
今晚,甄子鸿准备跟踪梅婷婷,看她落脚何处,究竟是不是受人控制?
甄子鸿左右一看,街边正好有家小旅店,叫“小草旅馆”,他把三轮车骑进旅店,开了房。那间房在二楼,恰好又是临街。甄子鸿把房间的灯熄掉,隔窗目不转睛地看着路灯下的梅婷婷。
约莫二十分钟后,梅婷婷拾起装钱的破文具盒,放入书包中,再把牌子对折几折,也放入书包中。完了后,站起身来。
就在此刻,甄子鸿才惊奇地发现,梅婷婷的右手居然是好好的!而左手衣袖,却是空荡荡的!
她断的明明是右手,怎么变成左手了?难道,此女孩不是梅婷婷?
梅婷婷向西走去。甄子鸿立即下楼,紧盯着梅婷婷的背影,跟踪上去。梅婷婷往前走了约两百米后,拐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巷子。甄子鸿紧走几步,也跟着进入巷子。进入巷子后,又往前走了四五十米,梅婷婷进入了一座二层青瓦房。甄子鸿看见,那二层瓦房大门,立着一个木板牌子,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亥儿大旅店。
甄子鸿想,梅婷婷直接就进去的,肯定她早就在这儿定好房间。甄子鸿走到瓦房屋檐下,一个六七十岁的瘪嘴老太婆正在堂屋里洗脚,见到甄子鸿,问道:“老师,住店啊?”
甄子鸿本来想说找人的,但又觉得不妥,就问道:“住一晚多少钱?”
老太婆说:“30元。”
“是单间吧?”
“是。”
甄子鸿知道,这种家庭小旅店,掏钱就住,登记开票等程序全免。甄子鸿掏出钱来,故意漫不经心说:“婆婆,那个只有一只手的小姑娘真可怜,你说是不是?”
老太婆说:“就是,可怜兮兮的。”
“她是一个人吧?”
“不是,是跟她老头一起来的。”
“老头?”
“上午他们就来的,那个男的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那小姑娘的父亲还是爷爷。”
“他们开的是两间房还是一间。”
“一间。”
甄子鸿忽然把嘴凑到老太婆耳边,小声说:“婆婆,实话跟你说,我是公安。我们怀疑那个男的是个骗子!我正在跟踪他,你把我安排住在他们隔壁吧,我好监督。”
那老太婆立即紧张起来,也小声说:“我说呢,如果他们是父女俩,那有女儿那么大了,还跟老头一起睡的?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那么老了,一个那么小的残疾小姑娘也要骗!公安同志,你跟踪他干什么?现在上去把他抓了不就行了?”
甄子鸿心口一痛,十五六岁的独臂少女梅婷婷,跟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同睡一床?!他说:“我们怀疑他们是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现在时机不成熟。”
老太婆说:“走吧,上去吧,我们就两间客房,正好在他们隔壁。”
甄子鸿心想,早知如此,我冒充什么公安?真是白费精神了。
甄子鸿跟着老太婆上二楼。在楼梯上,甄子鸿悄声对老太婆说:“好了,婆婆,你把门开了就下去吧。千万别让隔壁的人知道我是公安,也不要让他们知道隔壁住得有人。”
老太婆也悄声说:“那我就不上去了。上楼去右手边那一间就是,上面的房间没关。他们住房的是左手边的。你要喝开水的话,那就自己下来提吧。”甄子鸿说好。老太婆转身下楼去了。
客房门是虚掩的,甄子鸿轻轻地推门进去,轻轻地手轻脚地轻轻地掩上门,也不找电灯开关,摸到床边,轻轻地往床上一坐,支愣着耳朵,静听隔壁的动静。墙壁是竹片夹成,两面各糊了一层粘泥,粘泥表面又糊了一层石灰。这样的墙壁自然不隔音,壁缝还透光。但隔壁却一丝光亮也没有,只隐隐有打呼噜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甄子鸿觉得奇怪,那梅婷婷才进去几分钟,怎么刚一进去就无声无息?
甄子鸿正自疑惑,突然腰一紧,床上有人用一只手楼住了他的腰。甄子鸿一惊,正要叫出声来,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床上的人轻轻地说:“甄哥哥,别慌,我是梅婷婷。”
甄子鸿定了定神,轻轻地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小手,小声说:“你真是婷婷?你怎么在这儿?咦,不对,你不是梅婷婷!”
因为,刚才,床上的女子,一条胳膊箍住甄子鸿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而梅婷婷只有一条胳膊,要同时箍腰捂嘴,她怎么能办得到?而且,如果她是梅婷婷,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搂一个男子的腰?
甄子鸿站起身来,摸出手机,摁了开机键,借着手机的光亮,找到了电灯的开关,一拉,电灯亮了,往床上一看,见一个秀美的少女拥被而坐,不是梅婷婷又是谁?只是,梅婷婷那放在被子面上的手臂,是两条,而非一条。
甄子鸿看着梅婷婷的两条手臂,说:“原来你早安上了假肢,怪不得那天要跑了。其实,你跟我说实话就是了,何必要跑?”
梅婷婷竖起一根指,立在樱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悄声说:“甄哥哥,小声些,看把隔壁的老怪物吵醒了。我的手是真的,不是假肢。”
“真的?”甄子鸿的眼亮瞪得几乎要出眼眶。
梅婷婷说:“甄哥哥,咱们走吧,到你住的地方去,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说着从起了床,拉住甄子鸿的胳膊。
甄子鸿问:“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你不怕他醒过来找你吗?”
梅婷婷说:“是个老怪物。他喝得烂醉如泥,一会儿可能醒不了。”
甄子鸿和梅婷婷下了楼。楼下,那老太婆戴着副老花镜,盯着一台十几英寸的小彩电,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川剧。见到甄子鸿带着梅婷婷下楼,老太婆惊奇不已。甄子鸿说:“婆婆,你别管我们。我带着妹妹出去吃宵夜。”
老太婆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去吧,早点回来,外面冷。”
甄子鸿带着梅婷婷,来到“小草旅馆”。小草旅馆的老板娘是个精怪妇女,见甄子鸿带着个小姑娘回来,嘴里没说什么,脸上却是一种见怪不怪的表情。
俩人进了房间,甄子鸿让梅婷婷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在床上,说:“婷婷,你先说,刚才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梅婷婷说:“你刚一跟踪我,我就发现了,当然,开始我不知道是你。后来我进入小巷子后,转过一个墙角,借着墙角掩护,我才看认出来,跟踪我的人是你。我进入小旅店的房间后,见老怪物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醒,我就到隔壁房间里去了,准备就睡在那儿。我没想到,你会住那儿,更没想到,你进房间不开灯。你一进去我就准备起床的,但见你没开灯,就想跟你开个玩笑。”
甄子鸿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老怪物是你什么人?你的手臂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婷婷说:“那个老怪物,算是我的恩人,也算是我的仇人。他逼着我练了‘碎龙功’。”
“碎龙功?什么碎龙功?”
梅婷婷说:“碎龙功是一种能让身体化整为零,也能让身体化零为整的功夫。”
接下来,梅婷婷向甄子鸿讲述了她如何遭遇“银环蛇”阎奂生、如何被阎奂生逼练了“碎龙功”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