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的颜色,是一片的翠绿,在那大岭上,大树枝叶繁密,青草葱翠。山间微风袭过,花香四溢,抬眼望去,蓝天白云高山飞鸟。
大山下,绕着山脚一周的一条平坦泥沙道上,少年光着上身倒立而行,两手只有食指跟中指撑着地面,手臂交错,行走的速度竟是和用双脚无异。
颇长的发尖几乎贴到地面,犹如一把刷子,轻微的粗喘声中,那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晶莹的汗水倒落,划过脸庞,顺着发丝滴答滴答打在泥道上,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不深不浅的痕迹。
当绕着这周长至少也有十里左右的山脚走了一圈,地下那条汗痕首尾相叠时,少年手肘微微弯曲,旋即一蹦,肌肉微颤,翻身站稳。
“呼~占星术的后遗症还真有点大,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燕阳抹了一把脸,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还没修炼灵气的他,可没能力无视各种疲惫。
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正想继续下一项锻炼,身后突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二少爷,还是这么勤奋啊!”
燕阳一愣,转过身去,对着站在延伸到外面世界的那条碎石道上的老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两排白净牙齿,将这个笑容变得有些纯真。
二少爷,燕阳虽然是父母的独生子,但上面还有一个大伯的儿子,只是前些年就已经出去历练,只有年终时,才会偶尔回来一趟,由于燕天的关系,这位大哥对他,也是不错…
“洪管家,你来了?”
洪管家是家族中管理族人日常生活琐事的老人,年龄都快要上七十了,看着还是相当精神矍铄,对这个即便自己远离家族中心偏居后山,也依旧常带一些日用品给自己的老人,燕阳是发自心底的尊敬。
洪管家看了眼那一圈延伸到山的背面去的水痕,不由得感慨:“二少爷即便早已经完成了炼体,依旧没有放松过锻炼,现在身体素质恐怕已经远超他人。这份坚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很难相信。”
燕阳苦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没事可做,他才不坚持呢!要知道别人在完成炼体的时候,就是聚纹之时,往后修炼的,都是灵气这种神奇的天地之力。当然,换了其他人,如果情况和他一样的话,也是很难做到这般,他是占了重生而来,先天灵魂较强的便宜,毅力极大,对别人而言堪称钻骨刮肉的炼体训练,也因此才做得更加轻松…
“洪管家,有事吗?”晃了晃脑袋,将那一些苦恼抛开,燕阳问道。
“哎哟,你瞧我这性子,差点忘了正事…”洪管家一拍脑袋,连忙说道:“二少爷,车马都已经在门口准备好了,老爷叫你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这么快?”
燕阳身子一顿,一张小脸略显苍白,脑袋微垂,良久,方才发出苦涩的回应:“知道了。”
“那老头子就不打扰二少爷收拾了,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需要准备一下,你等会直接上车就可以。”
洪管家嘴唇动了动,也知道燕阳此刻心情极差,还是没说出今天燕家发生的一件大事,匆忙交代了两句,便是带着惋惜地转身快步离开。
想当年这位待人没有丝毫傲气的二少爷,天赋何等出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恐怕已经达到地灵境了,可惜,却是要被赶出燕家大府邸…
“大伯不是说等度过了天运宗那一关才让我走的吗,那些人都还没来呀!唉~不管了,反正只要出发了,就能拿到老爹留下的东西!”
燕阳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随意搭在身上,带着落寞,转身上了山顶。
所谓的出发,显然就是被发配出去,如非有特出贡献,从此不能再回来。
至于目的地,昨天已经定下了,是以未央城为中枢,一个叫做白山镇的地方,只不过即便也是星状结构中的一个点,这个小镇距离未央城实在是有点远,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燕家在这个结构里的大多数城市都有产业,如果那城市繁华,产业自然很大,可惜,在白山镇里,不过是贩卖一些小宠物,而且生意不如意,把燕阳发配到那个地方,是打算将他当做垃圾来处理,那样的产业,恐怕都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燕阳还以为要等几天才出发,没想到他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洪管家就已经在门口备好了车马…
他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那间茅草屋里面,本来也是没多少东西,随意将一些常用的打包背在身后,然后下到半山腰。
这里是一个平坦之地,面积还不小,两百平方米有余,若是放在以往,燕阳只会认为这地面的平整乃是天然,不过这两天来仔细探查了一番之后,却也发现并不如此。
想来是大伯口中那颇为神秘的爹娘,以灵气直接将一大块山石削去而成,甚至在一些位置上还留下些许痕迹。
在这空地上,有一个篱笆围城的庭院,院中一棵大树,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秋千,几间顶上铺瓦的小房,一口百米深井,还有一片菜地,青菜翠绿,随时可以摘来吃了。
这座庭院,正是幼小时候一家人隐居的地方!自从父母失踪,为了尽量保留一家人生活时的原样,在搬到山顶自个住在一间小茅屋后,如非必要,他都是很少进去。
虽然爹娘消失了十一年了无音讯,但他心底还是留有一丝他们随时都会回来的憧憬,之所以强忍不舍搬出去,也是为了能在他们回到这里时,见到的一切不会变的那么陌生。
不过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想到这里,燕阳不由一阵鼻酸…
进入里面,在那棵大树底下,坐在那秋千上,轻轻摇晃,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躺在总是带笑的娘亲怀里,而娘亲则是坐在这秋千上,抱着自己轻声哼曲的场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是会看到,父亲从深井中打水,像个普通人一样浇在菜地里。
走过菜地,蹲下身子抓出两条绿油油的毛虫,又扶着井沿,打上一些清水,捧着喝上一口,昂着头哽咽地咽下去,他要记住这最后的味道。
最后,燕阳打开了一间房门,由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过来仔细打扫一番,现在倒是没有什么灰尘,这个房间,就是一家三口睡觉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强迫着去回忆时,似还能闻到爹娘那熟悉的淡淡味道…
他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把紫玉做成的精致梳子,又钻入那张大床底下,在角落里拿出一个老爹藏在里面,只有趁着娘亲不注意的时候,才会偷偷拿出来过下瘾的酒葫芦。
拿了这两样爹娘最喜欢的东西,放到背后的包裹当中,然后走了出去。临下山前,最后回望一眼,这个庭院里,剩下的,也就只有回忆了…
“爹,娘…孩儿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拜托大伯找人来打扫,会不会弄乱你们的东西…”轻轻的喃喃,突然从少年嘴里传出。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闭着的眼缝中滑落,他舍不得离开,如果可以,他也不会离开,可惜,大伯说了,他也无能为力,而且离开燕家,貌似还是父亲所说的那个时机…
旋即他自嘲一笑,拉了拉挂在肩膀上的包裹绑带,快步下了山。
那背影,看着也挺有一点索条和了无牵挂的潇洒。
前路惘然也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不过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初始之时很难以适应那是肯定的…
……
刚到山脚下,燕阳脚步便是一顿,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冷意,眉头皱起。
看着前方,那里有两名同龄的燕家之人勾肩搭背,从碎石小道上走来。
燕阳认得他们,正是前几天踏灵之时,一起走在那条踏灵路上的人。
“站住!”
那两人瞥了他一眼,眼光中若有若无地瞟了两下他背后的包裹,而后双手抱胸站在燕阳身前几米之外,戏谑地看着他。
“嘿,这家伙终于要走了,以后总算是没了碍眼的人…”其中一人冷嘲道。
“是啊,这家伙只要在家族一天,家主就会一直偏袒着他,看着就不爽。”另一人也是笑道,望着燕阳时,很是幸灾乐祸。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家族禁地吗?”
对两人的嘲讽,燕阳无动于衷。
毕竟几年过来,他也早已经习惯,与踏灵路上的尴尬相比,这么一点语言伤害,还不能让他有丝毫动容。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燕阳背后那座苍翠高山,半晌,眼神中猛地渗出了忌惮和后怕,后背冷汗直冒。
这里被立为禁地,那都是燕阳父母隐居在此的缘故,哪怕他们已经失踪,这条族规也没有被废除。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被人忽视了,今天他们接到指令后就匆匆赶来,若不是燕阳说出,一旦贸然上山,闯下了大祸都还不知…
“呸!神气什么,等下这里就不属于你的了。”第一个开口之人吐了口口水,掩饰着慌乱,嚣张骂道。
“嗯?你说什么?”
燕阳一愣,身影忽然一闪,待得两人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
他们可都是已经聚纹的人,小辈当中也算是佼佼者,竟然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他站在了身前。
燕阳手掌一伸,一把掐住开口那人的脖子,不费什么力气地将他举起来!
那人顿时脸色胀红,想要挣扎,却是发现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这几天吸收来的灵气,都是因为大脑缺氧而迷乱的无法控制运转。
“燕阳,快松手!”另一人见状,吓了一跳,大叫出声。
平日里他们也碰过不少次面了,但还是第一次见燕阳动手,对方的实力,竟然比他们还要恐怖一些!
燕阳瞥了他一眼,甩手间将手上的那人扔出十米远,那副轻松模样,看得剩下的那个心里不断倒吸凉气。
“说,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燕阳手掌一握,发出了砰的一声,那人丝毫不怀疑,这一拳若是打在自己身上,绝对能破开一个洞。
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曾经的炼体天才,竟是将炼体的境界,提升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可怕的高度!那种力量和速度,即便已经凝聚了灵纹,他们都能感到生命的威胁!
“是三长老让我们来的,今天家族里来了贵客,等下会带他们过来,要我们确认你在那时候已经离开了燕府…”见燕阳大有一言不合,就会直接动手的态势,那人连忙说道。
闻言,燕阳身子一颤,脸上顿时露出了丝丝的煞气。这里是他心中的圣地,岂容别人踏足?
一个一个字眼,从牙缝中蹦了出来:“大伯呢?”
“家主正在客堂,和长老他们一起陪着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