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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请安

宗思默向绫汐道:“你荐的那个人,可信得过?”

绫汐正色道:“姑娘大可放心,唐二是绫汐的同乡。当年独自一人来京城闯荡,受了老爷恩惠后进了府里做护院,最是忠心不过的了,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一准办得妥妥帖帖。”

宗思默点头。上一世绫汐一直跟着宗大太太,是宗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后来年龄差不多了,被宗大太太许给了府里的护院,听说是绫汐的同乡,应该就是绫汐口中的唐二,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成亲后还一直在宗大太太身边当差,帮宗大太太调理小丫头们。上一世宗思默没太留心过府里的护院,只是听说外院有个护院颇得宗宜昊信任,想来就是这个曾受过宗宜昊恩惠的唐二。绫汐和唐二两口子,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宗思默心下忖度着,只是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以后不要把自己的事情过多地告诉宗宜昊和宗大太太。

绫汐拿着个小刷子正在给宗思默的斗篷刷毛,口中便道:“这本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姑娘怎的还要我瞒着宗大太太,也不让府里其他人知晓。”

宗思默看看自己周身收拾得差不离了,就抬步往外走,绫汐忙放下刷子跟了上去。宗思默想了想,道:“是好事没错。只是这府里哪个人不是一双狼眼,看着我与采荷投契,偏疼了采荷,私底下不知要使多少绊子。”她伸手摸摸垂下来的头发,道:“何况太太最是厌恶那些撺掇挑唆主子的丫头们,传到她耳朵里,她定是要撵采荷出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绫汐点点头,心里也在盘算,之前她跟着宗大太太,那个时候只觉得宗思默是一个没什么心思的被宠坏的天之骄女。不过想想也是,宗家家世显赫,宗思默是嫡孙女,别说在家里受宠,甚至连宫里的皇后娘娘和万贵妃娘娘也颇喜欢宗思默,人又长得玉雪可爱,自然是比其他姑娘骄纵些。但自从跟了宗思默后,绫汐发现宗思默表面上虽然还是个天真无邪的七岁稚童,但偶尔却会流露出一些超过年龄的成熟稳重。她虽觉得奇怪,也只是将其归咎于生活环境,大家子出身的姑娘,是会比同龄人多一些其他想法。绫汐私底下认真琢磨过,看宗大太太的意思,自己以后十有八九是要跟着宗思默嫁到夫家的,现在虽还不知道会嫁去哪家,但看宗思默的家世,再看看宗家姑奶奶宗宜昕,宗思默的夫家也定是非富即贵,只怕比宗家还要显赫。看宗思默对下人的态度,自己只需对宗思默忠心耿耿,她必会善待自己。绫汐打定主意,心里松快了许多。

宗思默平常很少见到宗家老太爷宗绍元。身为大楚朝的礼部尚书,宗绍元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即使下朝回了家,也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但如果碰上他休沐在家,宗家阖府都得去跟宗老太爷请安。

宗绍元正襟危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宗老太太也敛容坐在他旁边,堂下站着宗宜昊、宗宜旸、宗宜昀,宗大太太、宗二太太、宗三太太分别站在他们身边,宗思齐等小辈站在更靠后一点的地方。

宗思默偷偷抬眼打量着站在前面的宗宜旸,与上一世并无区别。虽是赵姨奶奶所生,但却处事稳重,得体有礼,而且人又长得器宇轩昂,竟比嫡出的宗宜昀更像是嫡子。许是因为自己乃是庶出,宗宜旸不想自己的孩子再有自己的境遇,因此他一直没有纳姨娘,宗家二房里也只有宗二太太一个。但宗二太太为人谦和,肚子也争气,过门一年就生了宗思敏,隔了两年又生了宗思简这个儿子。

反观宗宜昀,站在那里便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概从小就被宠坏了,宗宜昀还没娶妻就给房里的丫鬟开了脸,在正妻卢氏进门前竟已有了一儿一女,也因此稍有头有脸些的人家都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来,最后无法,只能娶了一个破落秀才的女儿做嫡妻。娶了妻后也不思收敛,又从外面买来两个貌美的歌姬做姨娘。宗老太爷几次气得动家法,奈何总有宗老太太拦着,竟都不了了之。

自宗思默重生以来,每日都要去跟宗老太太请安,因此跟姐妹们倒还相熟,但兄弟们因一直在家学里读书,宗思齐更因为是太子侍读,所以倒不太经常见面。

宗思齐长身玉立,虽只有十岁,但却已有了凛然的气势。许是平常跟着皇子们一起习武和骑射,宗思齐站姿挺拔如青松,但却也掩饰不住他的书卷气。宗思简虽只有五岁半,但却颇有其父风采,还带稚气的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而比宗思简还大半岁的宗思哲精气神就远不如前者了,或许因为是宗宜昀的宠妾张姨娘所出,他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张扬和桀骜,穿戴打扮也完全不像是个庶子,反而比宗家嫡长孙宗思齐还要华贵。由于宗宜昀偏疼张姨娘,对自己的嫡妻卢氏十分不上心,连带着对卢氏所出的宗思杰也不太在意。宗思杰已经四岁,但由于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病怏怏的,到现在还走不稳,站在那里也似乎随时要摔倒。

九岁的宗思妍也是张姨娘所出,虽生着一副好容貌,但由于宗老太太厌恶张姨娘,连带着也不待见宗思妍,所以宗思妍老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平白让人觉得上不了台面。同是宗宜昀妾室的许姨娘所出的女儿宗思兰还只有一岁半,正被奶娘抱在怀里,但却已能看出跟她生母一样是个美人坯子。许姨娘正得宗宜昀宠爱,连带着宗思兰也打扮得花团锦簇,活像年画里神仙身边的仙童。

宗思默叹口气,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样,宗宜昀宠妾灭妻,纵得张姨娘处处打压卢氏,卢氏出身也不高,不能辖制张姨娘,宗家三房一直是乱糟糟的。宗思默低头看看低眉顺眼站在她身边只有三岁的宗思娴,短短的头发在头上梳了两个纂儿,别着两个小小的珍珠珠花,肉乎乎的脸就像粉面团子似的,站了这么久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但还勉力撑着。

宗思娴生母是宗大太太陪嫁过来的丫头巧音,被宗大太太给了宗宜昊做通房。巧音一直谨小慎微,并不曾仗着身份做些仗势欺人的事,待生了宗思娴后,宗大太太做主抬了巧音做姨娘。因她姓林,所以唤作林姨娘。宗思默对林姨娘和宗思娴印象颇好,上一世林姨娘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曾逾越半分,宗大太太也不曾与她有过龃龉。宗思娴乖巧可爱,对嫡母也很孝顺,颇得宗大太太喜欢。

宗思默捏捏宗思娴胖乎乎的小手,对她笑了笑,低声道:“就快结束了,娴姐儿再坚持一会子。”宗思娴眨着大大的眼睛抬头看向宗思默,用力地点了点头,重新调整了站姿,又乖乖地站着了。

宗老太爷讲了半天,口也渴了,正端着茶杯饮茶,底下一片鸦雀无声,连大气都没有人出。他放下茶杯,道:“听我老头子说了这半天,你们也都累了,下去吧。”众人齐应了是,待要走,宗老太爷又来了句:“我听说,慧姑前两天从树上跌下来吓着了,便去太医院要了几帖压惊的药。白石,你拿去着人煎给慧姑吧。”白石是宗宜昊的字。

宗宜昊和宗大太太忙站定了,道:“牢父亲挂心了。”

宗思默也上前行礼道:“谢祖父记挂。”她笑嘻嘻地偏头道:“祖父平常那么忙,还惦记着慧姑呢。”

宗老太爷笑道:“再忙也忘不了你这个小精灵鬼。”他对宗思默招手道:“过来,到祖父这儿来。”

宗思默提着裙子小碎步跑过去,宗老太太笑道:“这么大个姑娘了,一点儿正形也没有,裙子放下来慢慢走。”

宗思默扁扁嘴,放下裙子轻移慢行,宗老太爷道:“平常你们净拘着慧丫儿在家学规矩,我好不容易见她一次,还要让她守着你们那些劳什子。慧丫儿,别怕,祖父给你撑腰。”说着伸出手,把宗思默抱在怀里问道:“这几天棋艺可有长进?皇上赏了祖父一套白玉棋盘,你爹跟你二叔三叔眼馋了许久祖父都没舍得给,等会儿祖父考考你,要是你棋艺大进,祖父就送给你。”

其他人听了这话倒没什么,都知道宗思默出生那日,宗老太爷被皇上封了礼部尚书,因此宗老太爷格外疼爱慧姑,连宗思齐都要靠后排一排。倒是宗思哲,暗暗不屑地瞪了宗思默一眼,嘴里咕哝道:“不过是个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的。”所幸他声音小,旁的人注意力也都放在宗老太爷和宗思默身上,倒没人听见。

众人站在堂下,等宗老太爷宗老太太和宗思默离开后,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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