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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姑母

因为屁股上挨了戒尺,宗思默特许折梅和闻兰休息三天。这二十戒尺,虽说不多,但也足够屁股红上几天了。折梅和闻兰的爹娘听说女儿受了罚,都心疼不已,偷偷地托人将伤药送进来。但宗思默在胡妈妈打完之后还是心软赏下上好的金疮药,街上药店里的伤药自然比不上宗家的,于是他们也便放了心,只嘱托长平轩的小丫头们好好照顾女儿。

伤好之后,折梅和闻兰倒是安分了许多,对于差使也上心了,再也没有派差使的时候找不到人的状况。但由于两人之前偷奸耍滑,绫汐也并不敢把什么重要事情交予她们,两人只在外间做些活,贴身伺候的仍旧是绫汐、采荷、听竹和簪菊四个人。

这一日宗思默午睡刚起,绫汐正在伺候她洗漱,宗大太太身边的绫曲就过来传话,说是大姑奶奶宗宜昕来了,这会子正在宗大太太的屋里。绫曲站在宗思默的身边,帮她将一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插在头发上,笑道:“姑娘可快着点儿吧,大姑奶奶和太太等了好半天了。”

绫汐拿梳子梳着宗思默头上的碎头发,笑着斜了绫曲一眼:“快着点儿是没错,可也总要收拾妥当,难道让我们姑娘蓬头垢面的去?你说你这急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改。”

绫曲道:“我本以为你跟了姑娘,以后就再也不用听你的唠叨了,谁知道转了一圈,还是你在教训我。”她歪头看着绫汐,故意撇嘴道:“你一个长平轩的人,凭什么管我安泰堂的事?”

绫汐嘴上说话,手上却半分没停:“做事不妥当还不能让人说啦?谁教你的规矩。合着我不在,绫芷又是个好性儿的,你就真当没人能辖制你了?还顶嘴,赶明儿太太教训你,你也顶嘴试试?”

绫曲伸手拉着绫汐的袖子,讨饶道:“我知道绫汐姐姐是为我好,这不是咱们姐妹俩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故意跟绫汐姐姐贫几句嘛。”

宗思默对着镜子戴上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一边仔细打量一边道:“要我说啊,你们两个便是那周瑜打黄盖,谁都离不了谁,谁也嫌不着谁!”

绫汐三两下将宗思默剩下的头发梳好,笑道:“我若是周瑜,可定不要她这个黄盖,照她毛手毛脚的样子,这火油船还没划过去,半路上指不定就烧着了!”

宗宜昕是宗宜昊的妹妹,宗老太太的嫡亲女儿。宗家在宗宜昊这一辈有五个人,宗宜昊是嫡长子,紧接着宗老太太又生了宗宜昕这个女儿。生宗宜昕的时候难产,宗老太太好容易把命保下来,可是也伤了身子。是以一直休养身体,也不曾与宗老太爷同房。但宗家只一子一女人丁还是稍显单薄,因此宗老太太给宗老太爷安排了两个姨娘,指望着能为宗家添丁。赵姨奶奶便为宗老太爷生下了宗宜旸,丁姨奶奶生下了宗宜晗。待宗老太太身体大好后,又生下了宗宜昀。

只见宗宜昕身穿紫色滚边缠枝花襦裙,披着黛绿色暗纹刻丝折枝牡丹披肩,精心挽就的回鹘髻插着一个六面镶玉云纹玲珑钏,手上戴着一对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正与宗大太太坐在一起吃茶说话,整个人流光溢彩,大大的眼睛顾盼生姿。见着宗思默进门,含笑招手道:“慧姑,到这里来。”

宗思默上前两步,分别向宗大太太和宗宜昕行过礼,才走过去坐下。

宗宜昕认真打量着宗思默,笑道:“几日不见,慧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我记得之前来她还跟个皮猴似的,一见着我就往身上扒,闹着要我抱,今日倒端庄起来了。”

宗大太太道:“眼看着一日大似一日了,哪儿还能那么没规矩呢。”

宗思默接过绫芷端过来的茶,笑道:“姑母今天穿得太好看了,我担心弄皱了姑母的裙子,姑母回家哭鼻子!我的漂亮衣服要是被弄脏弄皱了,我会难过好久呢!”

“到底是孩子,说的话都这么孩子气。”宗宜昕伸手道:“你只管来,姑母保证不哭!”

“是。”宗思默甜甜笑着,走到宗宜昕身边,扭股儿糖似的往宗宜昕身上贴。

宗宜昕抱着宗思默,用手捏着她的小鼻子逗她玩,宗大太太问道:“你那婆母最近几日再没给你找不痛快吧?”

宗宜昕的手僵了僵,停了片刻又继续捏宗思默的鼻子:“她能有些什么手段,不过都是用烂了的。这几日又想法设法想给我房里塞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打得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

宗大太太皱眉道:“你这婆母也太拎不清了。旁人都盼着自己儿子房里安宁,没有她这样给儿媳妇房里乱塞人的。”

宗宜昕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还不是我生明哥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于子嗣上再无指望,她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好在嘉和体谅我,做主把那几个丫鬟撵了出去,又去跟我那婆母吵了一场。”

宗大太太伸手拍拍宗宜昕的胳膊:“只要姑爷跟你夫妻一心便好了。子嗣这方面你也宽心些,我们老太太生你的时候不也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休养好了照样生了宜昀。”她顿了顿,又道:“明哥儿最近怎么样?”

一提到孩子,宗宜昕的眼睛就变成了笑弯了的月牙,她直起身子道:“左不过还那样,这才多久没见,哪儿能有什么大变化。倒是近几日听嘉和说,明哥儿最近功课做的不错,夫子也颇为满意。今儿本来是要把明哥儿也带过来让老太太看看的,但他说夫子《四书》正讲到要紧处,耽误不得。”

宗大太太点头道:“明哥儿在书本上一向是拔尖儿的,我可就等着到时候他中了进士,你请客喝酒了。”

宗宜昕笑道:“说到请客喝酒,我今日正是为这个来的。我们花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我打算后日办个赏春宴大家热闹热闹,也请了喜福班过来唱两出,你可千万要来啊。”

宗大太太道:“这种事你派个下人过来说一声就完了,何苦自己还亲自跑一趟。”

宗宜昕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想嫂子了,想跟嫂子说说话嘛!”她停了下,道:“京城里门第差不多的我都请了,眼瞅着齐哥儿也快十一了,你可得好好给他筹划筹划。”

宗大太太喝了一口茶道:“我看呀,是你想当婆母了罢!早早给明哥儿定下来,待到他的媳妇进了门,过上一年半载生个儿子,你的婆母盯你就不会盯得这么紧了。”

宗宜昕苦笑道:“嫂子看破何必说破。明哥儿比齐哥儿还小一岁,我再怎么急也没用。不过孩子们眼看着大了,还是从现在开始筹谋的好。”

被冷落了许久的宗思默突然呆呆地插了一句:“明哥哥要有明嫂嫂了吗?”

宗宜昕低头看着还在自己怀里的宗思默,噗嗤笑道:“我怎么把你这个小鬼头给忘了。你是不是担心明哥哥娶了明嫂嫂就不陪你玩了?”

宗思默摇摇头:“明哥哥若是娶了明嫂嫂,自然是要以明嫂嫂为重的。”

宗宜昕和宗大太太对看一眼,笑道:“这丫头今日说话怎么倒这样老成。”她顺手摘下手上戴的一个多宝戒指,放到宗思默手里:“慧姑长大了,姑母为慧姑高兴。”又站起身对宗大太太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后日可不要忘了。”

宗大太太道:“这是自然。”她伸手摸摸宗思默的头:“还不谢谢姑母的戒指。”

宗思默甜甜地道:“谢谢姑母。姑母走好,有空常来坐坐。”

宗宜昕低下身子捏了捏宗思默的脸:“好好好,姑母有空就过来,到时候可不要嫌姑母烦。”

宗思默笑道:“我盼姑母还盼不过来呢!”

宗宜昕冲宗大太太笑道:“我看见刘全生家的在外面站了许久了,许是有重要事情要回,你也不必送我了,先处理府里的事情才是正经。后日你来了,咱姑嫂再好好说话。”

宗大太太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绫芷吩咐道:“把大姑奶奶好好送出去,再拿几吊钱赏给大姑奶奶的车夫,嘱咐他们赶车当心点儿,别颠了大姑奶奶。”

绫芷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宗思默低头看着宗宜昕放在自己手里的多宝戒指,宝石一闪一闪,像极了宗宜昕华贵璀璨的人生。然而再华贵的宝石也是冰冷的,就像宗宜昕虽然外面事事光鲜,但回到家还是有一堆烦心事。她的手轻轻合起来,将戒指交到绫汐手上。

宗思默看宗大太太有事要忙,便也告退了。还没走出屋门,刘全生家的就急吼吼地冲了进来。看到她在,刘全生家的咧开嘴笑道:“姑娘好。”

宗思默对她点点头,道:“刘妈妈好。”便带着绫汐出去了。

刚一出门,就听到刘全生家的对宗大太太道:“太太,三房里闹起来了!”

宗思默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没做停留,径直回了长平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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