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遇险X记忆X得救
刘牛非常开心，停在水中，眼神里射出一道异光，照向天空，穿透浓云。看那神情，似乎他重获新生，因为这个企盼已久如雷贯耳的大名。他口中念念有词，喃喃自语道：“刘占山!刘占山？刘占山!我有大名了，我叫刘占山!我叫刘占山了!”朱胜文也为他高兴，围着他游了一圈，两人更发力往对岸游去。游到对岸之后，两人依然兴致盎然，朱胜文意气风发地挑战道：“刘牛，啊，不，刘占山!我们比一比看谁游得快，如何？”刘占山爽快地答道：“好啊!比就比!我们同时出发，三，二，一，走!”两人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扑腾一声，水浪四溅。二人拼命拨水前游，一人如若渊中之蛟，翻江倒海，挪移腾飞；一人好似海里之鲨，搏浪斗涛，潜游激冲。初时两人不分伯仲，但渐渐朱胜文体力不支，慢慢拉开距离。
这时，乌云越聚越浓，遮阳蔽日，如黑云压城，隐约伴有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浪花飞溅，刺人面疼，水雾弥漫，似有山雨欲来之势。而悄无声息的危险更一步步地逼近，他是如此地脚步轻盈，不知不觉地偷袭而来，等到两人发现之时，已经被裹胁进这恐慌之中。
刘占山游了半晌，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和朱胜文说话，却发现他已经被自己甩在了后面，于是放慢了速度，甚至往回游，游向朱胜文。快靠近之时，大声喊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怎么感觉水面变宽了许多，而且你看，原来清清的河水，现在变得混浊不堪，还有水也变得更急，怎么回事？”
朱胜文游得气喘吁吁，看了看水，又望了望水面，说道：“水是变混了许多，水面我倒看不出变宽了。会不会是咱们没劲了，游不动了，所以才感觉水面变宽了？”
刘占山摇摇头，指着天上说道：“你才没劲了，我可行了!真的不对劲!你看看天上，黑云密布，还有，你没感觉到狂风大作吗？肯定要下暴雨了!咱们赶紧游过去，快点，不然要真下起暴雨来就麻烦了!”朱胜文点头应允，可实在游不快。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也划过两人深黑的瞳眸，亮光映照在两人脸上，如同江汉关灯塔上巨灯射出引导船只的白光，瞬息即没。两人被这道闪电吓傻，呆若木鸡，连脚下的踩水也几乎停止。紧接着，沉闷而轰鸣的雷声如瀑般袭来，撞击至两人的耳中，直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这下，两人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有劲没劲，双手拼命划水，双脚死劲踩水。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赶不过倾盆暴雨到来的速度，以及蟠河上游连番暴雨带来的浩瀚水流。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砸在他们的头发上，脸上，身上，以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们看不清前行的方向和离岸的距离。水中翻腾旋转的涌动暗流，和狂风卷起的震荡大浪，更让他们既使不上游水的力道，又控制不了游水的方向，更将他们拉向深深的水底。而且他们彼此间更眼看不见，只能凭借呼喊的声音和迅忽的闪电来判定方位。
一个浪打来，朱胜文上下沉浮，连呛几口浑浊的河水，大喊“救命”。又一道闪电照亮水面，喊完之后的朱胜文声影全无，消失不见。
刘占山大惊失色，加速游水，朝他划去，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停伸臂划圈，甚至用脚搜索，期望能摸到他的身体。可是，努力没有收获。
朱胜文在慌乱中身体开始下沉，时而又上浮，那种梦中常有，飞翔飘浮在天空中，无所凭借，无所依靠，说不出道不明，恐惧而又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上手脚全身。怎么了？怎样了？要死了？不活了？这种疑问不停地撞击他的脑海，心中泛出别离的悲伤和难过。
母亲，其实是不好看的，也并不是一位真正合格的“家慈”。儿不嫌母丑，自古如此，因为那是一种赋予生命的感恩，一种延续血脉的认同，一种怀胎十月的熟悉。可是，母亲不喜欢也不会带太小的小孩，所以自己小时常常不是被送到外婆家和小姨家，就是送到伯父、姑妈家给还未出阁的堂姐们带，一直到五岁时外婆过身之后才真正回家。再长大些，自己稍稍懂事了，母亲又迷上了“上大人，孔乙己”，没事就玩几局，时常让才刚高过灶台的自己热些冷饭剩菜，哄着才只三岁的弟弟吃。十来岁，母亲又迷上了麻将，没事就打一下午，自己热好冷饭剩菜再给她送到谁谁谁家去吃。每天的伙食菜蔬，都一成不变吃些田里的青菜、萝卜、茄子，而且还是一成不变的一炒了之，吃得都快吐了，看见这些就反胃。母亲总说自己这也会做，那也会做，可每次做的面疙瘩既不成形，又味道寡淡，不如小姨手艺之一二；做的包子不是面没发好，咬起来象石头砖块，就是碱放多了面皮发黄气味冲人；咸鸭蛋常常不是腌得太咸，煮好剥开白嫩黄沙，看起来勾人食欲，可吃起来如同嚼盐，无法下咽，就是腌得太淡，还在煮的过程中就散发出阵阵恶臭；毛衣明明是比着量的尺寸块头，可织出来不是大了穿着象袍子，就是小了挤着如马甲……
父亲，日日时时都是一张冰块木头脸，不爱和我们说话，可一激动起来嗓门大得吓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做个称职的“家严”。记得，才六七岁的自己因为调皮，将家中晾衣服的叉篙打断成两截，挨了一顿暴打不说，晚上临睡觉时自己顶撞了两句，还被父亲提到深秋九月月凉如水冰冷刺骨的门外，罚站一刻时间，直到挨不过母亲求情才瑟瑟发抖地放进门钻进被窝。十一岁那年的秋天，从“省身学堂”放学时没有回家，父亲急躁地四处寻找，直到快天黑时才在田梗上找到和顺子、楞子等人四处放火烧枯草的自己，又是一顿暴打之后，连晚饭也罚没，晚上饿得眼冒金星无法成眠如同馋猫般满屋觅食。可从母亲口中，得知还有另一个侧面的父亲。那是五岁那年的冬天，元宵时父亲非常开心，驮着我到处看灯，爱问十万个为什么的自己不停地问，他不停地答，其乐融融。后来自己一手拿香，一手点鞭玩，谁知手中的鞭丢得晚了，在手中炸开，三只手指焦糊剧痛，哭闹不止，父亲心疼地帮我抓药敷药，搂着我哄着我，一整晚……
弟弟，从小到大都是和我抢，和我争。争吃争喝自不必说，十二岁时父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副旧玻璃眼镜给我当玩具玩，我开心得不得了，炫耀般戴在鼻梁上，招摇般摆出各种造型，却惹得弟弟抢夺不成嚎啕大哭，直到不得已的父亲从别家借来一副方才罢休。两人还戴着眼镜到城里一位红头发大胡子满脸笑容满嘴怪调还刁着金烟斗吐着圆烟圈的洋伯伯所开的照相馆，照了一张黑白的相片留作纪念。再后来，我到处去乡亲家收集红条封上各种花花绿绿盖着花里胡哨戳记的邮票，剪下后泡在水中让邮票分离，洗净胶水后贴在铜镜或玻璃镜上让其干后自然脱落，再收入方盒中，时时打开赏玩。然而，弟弟也依样而行，不断地和我抢信封，抢铜镜，抢玻璃镜，抢方盒，还向我炫耀他有但我没有的邮票……等我开始收集洋火上的火花的时候，他还是和我抢，还向我炫耀他有但我没有的火花……
往事一幕幕地如同城里洋人放的西洋镜洋画片，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翻腾切换，是要和以往作一番告别，以便没有遗憾地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往生吗？还是老天爷要让我记住他们的面容神情，他们的好与不好，以便在另一个世界不要忘记，方便寻找吗？可是，我记得的好与不好，对我来讲，都无关紧要，那怕对我的伤害，都也无所谓，因为那也是亲情的体验，父母的互动，兄弟的友爱。如若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固然不会有那些难过，不会有那些伤痛，然而，就会连那些欢笑快乐也不会存在，那人生的意义又何在？爹、娘、弟弟，我不怪你们，我不恨你们，真的!不要就这样离我而去!或者我能升到天国，金砖玉瓦，琼浆御饮，蟠桃仙丹，长生不老，可是，没有你们，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怀念？哪怕来世会做只小鸟、小鱼，他们不也一样有父母兄弟姐妹，不也一样有争有吵有伤痛？真的!不要就这样离我而去!不要!
正在这神智不清的当口，直觉到头上一紧，接着头发根处生疼生疼，水中翻滚浮沉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被辫子拉扯得向上起伏。难道我真的飞起来？那种享受无力的感觉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我现在到底在哪里？天上？水里？肚中难受得很，一口气喘不过来，大声地咳嗽起来，却发觉吐出的是水，吸进的是气。难道我已经飘到天上了？水中怎能有气呼吸？算了，不想了，太累了，太困了……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脑中空空如也什么都不想的感觉真好。
是谁把我俯放，又在我的后背给了我一拳，******太痛了!肚中的水哗啦哗啦地吐个不停，难受极了!我不由骂了声：“是那个****的打我？”马上后背上又吃了一拳，肚中的水又哗啦哗啦地吐个不停!我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天黑却不得见。乖乖，头疼似裂，还是闭着眼睛舒服。
那人将自己直接扛上肩，拔腿就走。只觉得雨打脸疼，耳边生风，风走身凉。忽然我意识到一件事，大叫道：“我的衣服!喂!我的衣服!喂!我的银……衣服!”那人毫不理会，只顾奔走，脚步一步快过一步。
我又意识到另一件事情，我现在还光着身子光着腚，于是又大叫起来：“我还没穿衣服!喂!我还光着屁股呢!喂!喂！”
那人大概是烦了，大吼了一句，于是我终于消停下来，因为他说“你娘的!你身上不穿着吗!”我伸手一摸，果然穿了湿衣在身，再一摸怀袋，鼓囊囊的，银票还在。我终于消停了，再睡一觉先，要劫财劫色，随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