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庄在苏州一个叫南湾的镇子北边,大片的梧桐树林散落,初春未过,棵棵大树已经开始爆出点点嫩芽。
燕无双和程倚天驱马来到这里,燕无双介绍道:“五月,树木都开花了,白色的,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大堆大堆在一起,景色也非常好看。”
程倚天道:“我自懂事之后,除了练武,文字也就读了‘易经’,对这些风雅之事,其实并不太懂。”
燕无双笑笑说:“程公子你太过谦了,听说雷大侠学富五车,你是他的义子,学问纵不那么好,比之平常人,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倚天不想和她过于争论,就点点头。两个人骑在马上,马儿缓缓行走,渐渐走入树林深处。
林子里突然传说一声哨声,一个窈窕的人影从树木之间急匆匆奔出。看起来她是在逃避什么,身形摇晃步伐凌乱,并且没走几步就“哎呀”跌倒。紧接着,一个红彤彤的人影就跳出来,大喝一声,将先前此人牢牢抓住。
“看你往哪儿逃!”身穿红衣的少女大声喊道。
跌倒的也是个姑娘,程倚天凝神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轻轻道:“怎么会是她?”
燕无双闻言马上问道:“谁啊。”
“这个……”因为玉龙帮是个三流小帮派,程倚天思忖她一定没有听过,便道:“朋友。双儿,不知道那红衣服女孩是什么来头,但是,那个女孩,你帮我救下她。”
燕无双一脸狐疑。但是她的性格让她不会多问,提剑来到树林里。未曾招呼,那红衣女孩以为来了敌人,顿时尖起嘴巴吹了一声,一个雪白的影子从树叶间蹿起来,毛茸茸扑到燕无双面前。燕无双忍不住惊叫,手起剑落,那东西顿时被劈为两半。
红衣女孩傻了,“哎呀”扑到在地上,大喊:“我的小雪儿,我的小雪儿。”地上是一只被劈成两半的老鼠。雪白的毛已经被血染得鲜红,还没有死透,黑溜溜的眼睛无力地盯着主人,爪子抽出着。
红衣女孩愤怒不已,跳起来大喊:“你赔我小雪儿!”看清来得还是一个姑娘,顿时怒发冲冠,大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拔出一对蛾眉刺,向着燕无双狠狠刺来。
燕无双惊魂卜定,连忙争辩道:“我不是故意的,它先袭击我,我失手才杀了它。”再说,这只是一个畜生而已——这是她心里的话,却不好再说出来。
但红衣女孩不依不饶,出招越来越狠,看来不拼出人命来绝不罢手。
程倚天急忙走到那女孩身边,叫道:“雪婷姑娘。”
玉龙帮的帮助凌雪婷头发散乱站起来,看见是他,脸顿时一红,道:“这个,这位公子……”
程倚天连忙提醒她:“我姓程。”
“是。”她方才想起来,低声叫道:“程公子。”
再看那边已经越打越不可开交,燕无双脾气再好也不由得恼怒,道:“妹子,你再不住手,我可要不客气了。”
红衣女孩怒道:“谁是你妹子,谁又让你客气啦!”一招紧似一招。但是燕无双九花落英剑使开,一蓬剑花抖出来,“铛铛”两声,蛾眉刺被朝两边崩开,接着手腕又分别一麻,便见对方浅笑盈盈退开,两根钢刺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燕无双笑着说:“怎么样,我们还是别打了。”
红衣女孩冷笑道:“你看看你的手,然后咱们再说吧。”
燕无双低头一看,心头顿时大震,只见两只白玉一样的手从掌心到手指,全部变成了紫黑的颜色,“扑扑”几声两根钢刺和剑,一起掉在草上。
红衣女孩双手抱臂,只顾冷笑不已。
凌雪婷急忙道:“小仙姑娘,这事不管他们,你快给这位姑娘解药。”
红衣女孩目光从上往下看下来,傲然道:“不给,谁让她想杀我来着。”
凌雪婷道:“小仙姑娘,她只是路过,没有想怎么样的意思。”话没说完,就被小仙姑娘打断。
小仙道:“你住口!你这个勾引我大哥,离间我几个兄长的贱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了?要不是……”说到这里,她又伤心起来,蹲在地上看着被劈成两半的白老鼠说:“可怜我的小雪儿,这是我叔叔从南洋给我带回来的,居然、居然……”说着说着,就掉泪来。
程倚天把燕无双的手捧过来。
燕无双道:“倚天哥哥,有毒。”
程倚天笑了笑,没有搭理。
小仙站起来道:“这位少爷,你可不要假充英雄想要救美,我这可是……”正说着,眼睛突然瞪圆。就看见程倚天拿出一样物事放在燕无双手上,然后那黑气就如受到什么召唤,又似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在肌肤下面流动起来。那物件颜色发赤,越来越赤,不一会儿重又冷下来,沾了毒质的手便恢复原状。
程倚天收好同犀灵佩,道:“双儿,我们走吧。”
燕无双又惊又喜,柔顺地道:“好。”
“站住!”小仙很不礼貌地大叫道:“你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化我的毒。你是哪个门派的!”连珠炮一样问题扔过来,人也旋风一样拦在眼前。
一旁有个阴测测的声音道:“那是五毒教的通犀灵佩,至于这位少爷,却是逸城的人。”随话音,那个外号“唐门毒心”的唐见心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仙一边叫“四哥”一边奔过去,拉着他的衣服告状道:“这几个人把我的龙猫害死了。你给我打他们让我出气。”
唐见心说:“小妹,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在逸城公子面前喊打喊杀,也太不明白自己斤两啦。”他说话始终都是阴阳怪气,但是意思却明了。程倚天中附骨针的事情,唐门兄弟虽然在场,但那时情况混乱谁也不会注意,因此根本不知。他又有避毒至宝通犀灵佩在手,唐见心吃过大苦头,如何敢造次?
这位唐门的小妹见他都不敢怎么样,态度就收敛了,咕哝道:“多大的来头啊,什么东西嘛。”不再喊叫。
程倚天看看他们,又对凌雪婷道:“凌姑娘,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凌雪婷急忙答应。燕无双就和凌雪婷共一骑马,程倚天头前开路,三个人来到梧桐庄上。
庄子上,很多人在穿梭忙碌。孟丘皇在江湖上声名响亮,此番回来省亲,又要大宴武林朋友,自然有很多事情要事先准备。燕无双把拜帖递进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便走出来。
“哪位是剑庄的燕小姐。”青年看着两位长相都很秀美的姑娘,疑惑地问道。
“我是。”燕无双表明身份,又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程倚天。”
青年顿时脸色大变。
程倚天连忙道:“名声是人传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的年级,立刻又道:“小弟没有接到邀请,随燕小姐前来,叨扰了。”
青年连忙道:“不麻烦,程公子名声好大,能来敝庄,是鄙庄的荣幸。”说罢伸手相请。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被“逸城公子”四个字牢牢占据,至于凌雪婷,也没有心思再问。
三个人进庄。有仆人来,将三位带入别院,两个姑娘住在左厢房,男客住在巷子另一边。
燕无双问凌雪婷:“你是怎么认识倚天哥哥?”见对方不知所措的样子,明白自己多心了,脸微红,道:“凌姑娘,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多问问。我们以后才更熟悉,你说呢?”
凌雪婷说:“我知道你喜欢程公子的,你放心,我和程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说着低下头,颇为惆怅地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喜欢我,但是,但是……”想到情路艰难,不由眼眶发红,一时难以说下去。
山庄西苑,北风剑孟丘皇正在会客。在前厅接待的那个青年急匆匆走入院落。孟丘皇发现后,便道:“居生,有什么事情吗?”
青年道:“是,师父,逸城公子突然造访。”又补充道:“是和剑庄的大小姐一起来的。师父……”觉得不妥没有立刻就说,但是想了又想还是说下去道:“二人关系好像非同一般。”
这话可是颇为禁忌,一来逸城和剑庄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门派,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作为一个原本被定义为邪派的逸城,和剑庄扯在一起后,让人很难确定以后该怎么招呼他。而且,既然孤男寡女,关系又不一般,这其中的奥妙,但凡江湖资深人士,都不得不细细思量啊。
“我知道了。”孟丘皇沉吟了良久才道:“先好好招待吧。”转首对之前的客人道:“见雄,你这次能千里迢迢从四川来看我,足见你的心意。在庄子里这几日,你自便,要什么只管找居生。”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道:“尽兴最好。”
孟居生立刻道:“是啊,唐少主,什么事只管吩咐。”
唐门少主唐见雄殷勤致谢,孟居生和他都拜别长辈,二人结伴走出西苑。
刚走在路上,红衣女孩唐小仙,和那个毒心公子唐见心迎上来。唐门一共有四个公子,三个小姐,唐小仙是最小的,同时脾气也是最为火爆的,四个哥哥,两个姐姐对她无不头疼。
此时此刻,唐小仙正在问关于“通犀灵佩”的事。她性格开朗,秉性单纯,唧唧咯咯一点也不知道避讳,大嚷道:“你说那是五毒教的东西,那怎么会流落到那个人手里?对了,”她又想起来什么,道:“你说逸城,就是那个短短时间内名享武林的逸城?那个男人,居然就是打败六大门派一举成名的逸城公子?”
唐见心直皱眉头。
唐小仙还在喋喋不休。
唐见雄和孟居生停住脚步等他们走过来。
唐小仙一看见大哥就叫道:“大哥,逸城公子来梧桐庄了。难道我们的事,全江湖都知道了吗?”
唐见雄看看孟居生,抱歉地笑道:“居生兄,小妹在江湖上少有跑动,口快,你不要介意。”
“是啊。”唐见心也不阴不阳地挖苦:“带个缺心眼的妹子,简直就像把身上写满了字一样。”
“你什么意思?”唐小仙问。
“就是告诉所有的人,我们是干什么来的呀。”唐见心双眼翻上天。
孟居生笑道:“庄里没有外人,说了这两句也不打紧。”寒暄了两句,借故有事就走了。
唐见雄教育妹妹:“小仙,这次是奶奶千叮呤万嘱咐,让我们好好把你带出来……”话没说完,被唐见心接过去:“不是老太太那么坚持,谁还带她出来。”唐见雄看了他一眼,不扯这个话题,转话说:“你们又去找雪婷了是不是?”
这次不用唐小仙说,唐见心立刻以退为进,反问:“大哥,你对这个女人还是不死心是不是?”
唐见雄叹了一口气。
唐见心道:“凌雪婷出生低微,本来是说什么也不能进唐门的,尤其关键的是,她的身世……”
“好了!”刚说到这里,唐见雄犹如被什么刺中,突然爆发起来,“你不要老是揪住我的小辫子。我喜欢雪婷,我要跟她在一起。唐门的少主,这个名头你不是垂涎了很久?趁这个时候拿走不是很好?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唐小仙看到两个哥哥吵起来,竟一句话也插不上去。
唐见雄看着唐见心,唐见心正气着,但是也没有失去理智。两个人对视了半晌,分道而行。
唐小仙追你也不是,追他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他们一起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