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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心事起嵯峨

楚君仪在梦氏姐妹走后离开白泉镇。往荆州方向走不到两天,突然,见路口处一片白衣飘过。仔细一看,却是陪云杉去逸城的白衣侍女冷香儿。

香儿离开逸城,没有回莲花宫,在外逗留,到现在已有一月之久。楚君仪心里充满好奇,偷偷跟上去,猛然一拍她的后背,大声叫道:“喂!”。唬了香儿一大跳。

香儿忍不住手扶在胸口,回头见是她,失去血色的脸才回复了一丝红晕,左顾右盼不见监视的耳目,转回精神对她道:“你一个人来吗?”

楚君仪点点头,笑道:“当然了。怎么,你怕谁来找你?”

香儿垂下脸。

楚君仪见她反应不由很是奇怪。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察觉,热情地拉着香儿的手,笑嘻嘻道:“走走走,到前面镇子,找馆子坐一坐。多少时间没看见你了。回到内陆也没得机会多聊一会儿,说起来,我们还是亲姐妹,离别这么多年,竟连些骨肉的亲密也找不到了。”

说着果然找了镇市,寻酒肆坐下。那楚君仪出手可谓大方,但与云杉的铺张奢侈还是本质不同。要了很精致的几个小菜,提了一壶花露,姐妹各斟一杯,对饮,同时也谈了起来。

先说到一个多月前云杉和香儿去逸城办的事,确实逸城退还了好多家抢过去的产业,而且供奉的银子也增加了。云杉踪迹不见,并且又是逸城的人直接插手导致,这使莲花宫主心里很不得安稳。原本要截住碧水洪池的两个女人,一定问个清楚,不期那梦瑶仙果然精怪的人,说什么也不参与到其中来了。香儿听完之后,沉吟轻道:“难道宫主竟真让她们去了不成?”

“哼!”楚君仪闻言一声冷笑:“这个世上那有这么容易便了却的事,这时候不是送这两个女人去该去的极乐世界的时候。宫主说,她们到底是名士,惹了她们引起公众愤怒,多少不值。却不代表畏惧了她们。”

香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可怜她们还不懂江湖险恶呢。”又道:“这和云杉那……”想说“贱人”,想想似乎非常不妥,便略去了,只道:“那个女人身负众人宠爱,和凡夫俗子已经很不一样了。”

言语之中,显得非常忿忿。

楚君仪却是好奇她们之间的故事。

原来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云杉原本也在莲花宫里,虽然连最末位的宫女也没排上,可是和楚君仪、冷香儿她们平起平坐,吃穿用度一概分配共同结算,令所有宫中侍女都难以理解。后来想想,大约为那个叫云乔尹的人,因是莲花宫最初在江湖上立足的功臣,莲花宫主非常付他情面。云杉乃是他义女,路上拾来的女儿,也是一般疼爱的,因此才有殊荣。

但是云乔尹此人相貌凶恶,疯疯癫癫,当初却赖在莲花宫里,怎么赶也不走,使楚君仪和冷香儿,以及相同等级的那些高贵的侍女都非常厌恶其。云杉是他女儿,自然得到大家加倍的冷落与嘲讽。直到十一岁时突然失踪,才略微发现原来有些空落,想来那就是微薄的感情。但也不多挂在心上。

相反让人特别着急的,是白衣侍女冷香儿一起不见的事,楚君仪是冷香儿的亲表姐,格外着急,整天要哭。一想定是疯子云乔尹做的好事,再去寻找,人影儿也不见了。不由想到和云杉一道,都被这疯子给害死了。云乔尹如死了一样,多少年踪迹再不出现,连莲花宫主都死了要寻找他的心了,突然之间,失踪了两个姑娘:云杉以及冷香儿,如同从天而降,先后在荆州附近出现,而且云杉大展神勇,做下了惊天动地的事情。特别是刚好顺应莲花宫主的心愿,一举铲除了锋芒毕露的洛阳华家,叫人欢喜之余不住惊叹。

香儿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小时候极其温柔的一个人,现在怎么看,柔中都带着那让人不得不防备的阴狠。而且和云杉千丝万缕牵扯着无数的恩怨一样,只要提到云杉的名字,她的眼神一刹那间就会如同母狼般凶狠。只是,她的本事却如六年前一般,没多少长进,比起云杉真是非常不如,而且打量风采谈吐,二者之间又似相距天壤,足见六年经历迥异。也难怪别人好奇,尤其楚君仪这样亲密的,又自诩非常聪明的姑娘。

香儿埋头吃菜,一言不发。好久,才道:“宫主找到云杉了,为什么不差人抓她回来。莲花宫规,想来不许宫女擅自在外营生,宫主竟如此纵容,难道她喜欢上那个丫头,想让这个丫头成为莲花宫以后新生的有利条件了吗?”

楚君仪道:“云杉出使逸城使宫中得到多少回报,想来你现在还没有清楚。”

香儿默然,之后还是冷冷道:“不过是一时罢了。” 但终究没有说出其他反驳的话。

楚君仪转言问她从莲花宫失踪之后的事情,香儿顾左右而言其他总是不直接回到,最后才道:“也不为多少事,被人劫了,一时不能回来。过了六年才有了转机。你又何苦追着来问?”

楚君仪道:“想是我关心你。你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难过伤心了多少时候。”这话情真意切,没有一点矫做假造的地方,连表情都流露地诚恳,实在让人难以不去感动。香儿果然不响,最后却还是不耐起来,说:“有什么用?我看还是做正经的事要紧。”这时候楚君仪才说“宫主要捉云杉回去”的话来了。香儿看着她的时候忍不住微微愕然。

她们回到荆州,突然接到命令又得启程奔赴鄂州。因鄂州码头有一批货,关系到莲花宫日常生存所需,因此责任重大,只有快马前去。回程之时,知道货物已到物主手上,银钱两讫,报之莲花宫主,数日后就有专人带宫主回信特别嘉奖她们。楚君仪和冷香儿都觉得非常高兴。

莲花宫主除了嘉奖二人之外,还专门给了香儿一个任务,让她去连云山。楚君仪大为奇怪,原来在莲花宫的宫规里有一条很不一般的条文:不得结交江南十六堂中任何弟子,不得买卖货物与之有半点牵扯。且这一条规矩在宫规之中属一定不能犯,但凡有之定然不可饶恕,惩罚起来会用上莲花宫最为残酷的刑罚手法,让犯规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即便是这样,宫主的安排还是会有她自己的道理。

二人便改道上路。

连云山是江南十六堂总舵剑庄所在,江南十六堂的总舵主上官剑南就是建庄的主人。同时也是宫主的大对头。

一路上,香儿的表情很是深沉。楚君仪也不再多问,二人相伴走了数日,这日道路延伸,前方已然村庄密集,人烟在望,问问路人,连云山相隔已是不远。香儿便道无需再走,楚君仪想想也是,到了集镇,四处走走查阅地形,日落西边天色将晚,才找了个好客栈,住下来,耐心等待,等待宫主自有消息送来。

她们住的这个地方距离连云山只有六十多里,不足半日的路程。剑庄上常有采购的弟子在镇上出现,商铺人家,谈起上官剑南的神情,也都如景仰天神仿佛,只要口中带了一点关系,譬如“上官”或者“九花落英剑”等等,那种虔诚的样子都会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楚君仪又是好笑又是佩服,自思:“宫主一贯要做大事的人,铲除异己要挟逸城,甚至不惜动用手段也要达到自己征人敛财的目的,真正是事事不落须眉之后,铁定了心肠要做这江南武林第一把好手。却不知别人的表面功夫做得这样好,你瞧这些布衣百姓只是交口称赞剑庄庄主的了得仁义,而但凡江南武林中各门各派,又有哪个不愿和连云剑庄建立交往的?至于说中原,甚至西域,得闻天下第一剑名声从而倾慕的就更加数不胜数。虽然自己是莲花宫的侍女,但照实来说,实在不能不为他人说一声好喝一句彩,为人做到上官剑南这样,才算是大家大派。而莲花宫总有深厚财物势力作为靠山,只怕也有开拓不下去的一天。也有面临剑庄而不得不退避的一天。而宫主令我等前来,怕也为此了。我能想到,她又岂能想不到?”

想到最后,心里就只有沉重了。

她们在连云山脚下待着,平日根本无所事事,只是深居,偶尔也会出去,如是在客栈住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莲花宫主半个消息。

香儿这几日比较奇怪,常常不在自己的房间内。楚君仪问了她几次,都被言语搪塞过去了,只说有事外出,具体为何,怎么也不肯透露。这日,朔风突然刮起,黄昏时分便下起了雪,不一会儿,鹅毛大雪纷飞。次日清晨,地上就积了厚厚白雪。屋顶上白茫茫的,直于天空相接,白雪的白色,在乌云的灰色映衬下格外的刺目。楚君仪去敲香儿房门,里面又无回音,知道一定又自出去了。

外面很冷,厚厚的狐皮大氅虽抵得严寒,但寒风还是能吹到脸颊上,干冷冷,就仿佛钝刀子割肉一样。楚君仪在镇上漫无目的地走,间或遇到行人便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个头和自己差不多,样貌端正,却都摇头不知。

及至镇外,一个小小的山坡出现在眼前,一行脚印出现在雪地上,且直往坡顶去了。楚君仪心念一动,循此前往,果然在山坡上出现一人,再仔细看,白衣白袄,正是香儿。

楚君仪迎头走过去,叫道:“香儿!”

香儿闻声回过头来。

楚君仪道:“怎么了,为什么又离开客栈?你这几日都到哪里去,做什么?”说着已慢慢靠近。

香儿看着的眼神让人有点摸不着边,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些叵测。但自己和她是有血缘亲的姐妹的关系,在明争暗斗非常激烈的莲花宫里一直是相互关心情深意重的两个,楚君仪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让她对自己叵测。因此走了过去,却见香儿面对自己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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