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城的防御果然极佳,一张图上,纵横勾画竟然是密密麻麻。大家不约而同都先看外城的连排弓弩,其机关就在城头上。逸城依山而建,只有三面墙,因此,只有六架钢铁塔架。这枢纽设置精密,凡人想破坏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杨昱知道其秘密,因为连排弓弩的威力就在于可以不间断发射,所以只要破坏发射器和箭匣之间的一根杠杆就成。那样一来,只一发,威力自然大减。这里都是武功高强之人,登云而上,城门立破。
孟颂闲等一看,大喜。立刻由丁翊主持选了六个精明能干又轻功卓越的人来。他们暂住的地方离逸城不到两日路程,天亮之后立即动身,次日太阳落山之前,一座山头已赫然在望。
那六名死士趁夜出发,依照杨昱的指示,从靠山的一处豁口摸上城楼,分散开后果然各自在不同方位城墙后的背风口找到一个巨大的钢铁塔架。撬开中腰的挡板,伸手一探,便找到连接弩机和箭匣的连接杠杆。用力一夹,果真断了。
攻城的信号在不久之后冲天而起。“哧哧——”不绝,正好六支。守在城外的各派掌门一见,立刻带领门人弟子,按照事先的安排,分三路进攻。不等逸城守卫有任何实质性抵抗,或越过城头,或撞开城门,纷纷杀入。
城内街道一片寂静,他们很快聚集在一处。看看左右房屋,也不知道里面的底细,当下选了一家,由欧阳木通踹开门,带着几个人闯将进去。谁料里面住的乃是平民,一个汉子带着老母妻眷纷纷叫喊起来。那汉子也算是有见识的,指着闯进来的人叫道:“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匪徒……”
欧阳木通左看右看,都不见这一家半点有功夫的样子。此刻,屋外小落英剑丁翊叫了声:“师父!”剑庄庄主上官剑南迈步走将进来。
对于此次的行动,上官剑南一直在后方。逸城攻下便罢,攻不下后援需有照应。不过前两日丁翊将杨昱的手绘逸城防御图飞传至他,上官剑南思之再再,还是决定亲自进城。
逸城攻得毫不费劲,上官剑南混在队伍中间,将大街小巷的观察个大概。但观民居聚集,居民着实不少。如果说都是武林中人的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因此他将想法斟酌了一下,简要说给欧阳木通听,然后道:“欧阳掌门,我们出去再议吧。”看看那家人,虽都是拥被而坐,浑身发抖,眼神却还镇定。不由冷笑一声,自思:他们依着逸城这座大靠山,向来无人欺负。虽受到惊吓,其实还是有恃无恐。看来这些年,逸城的功夫做得着实不错。了不得啊!
杨昱被泰山派的弟子押解,走在队伍的尾巴上。他不停地左顾右盼,好似要寻逃跑的机会。大弟子闵德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喝道:“老实些!”边上几个师弟见状,也施以拳脚,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杨昱打倒在地上。
闵德没好气地踢了四五脚,直到对方不能动弹才停下道:“贼骨头,不安分。要不是师父吩咐了,早就一剑杀了你。”吩咐师弟道:“叉他起来。”回头一看,他不觉心中一跳。原来,剑庄的大小姐燕无双正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队伍里的女孩子不少,就泰山本派就有两位师妹。可是山野之中,女孩儿虽也有清秀,可与师兄弟厮混已久,又有几个能引得男子真正心动的?以前闵德他们还争着讨好两位师妹,可剑庄大会上,紫煞云杉绝色倾城,令那么多与她有仇的人一刹那间都失了方寸,放言不与她为难;洛阳六小姐一条蓝丝带,又撩动起多少男子的心,——才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都么不知道世面。原来女人美起来可以美成那样,他们那时才算领教了。但话说话来,紫煞虽美,可心狠手辣不值得爱慕,华六小姐那样的女孩子也让人吃不消,倒是七小姐华青青,脾气大了点,美貌却不输于其姐,还是能接近的人。
而燕无双——这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容貌之秀丽自不用说,那份难得的端庄,真如同深山中的白雪,阳光下晶莹散发光彩;那份少有的雍容,又如同百花园里的牡丹,叫旁人失色。饶是如此,她却迥异于华青青为人,从不以身分自居,和人说话总是轻声慢语,礼貌有加,时而微微一笑,更如花儿绽放一样,那气息如同最清新的风,一直吹拂到人的心底里去。
各大门派中的青年弟子,不少都暗暗喜欢她。
闵德的脸没来由地一红,笑着道:“燕师妹,你来有什么见教吗?”
燕无双看看地上,又看看他,轻轻道:“闵师兄,能让我和这个人说句话吗?”向上走了几步,弯腰将杨昱搀扶起来。
闵德诧异地道:“燕师妹,你要干什么?”想伸手夺,不敢,搓手顿足的窘态引得燕无双忍不住一笑。燕无双轻声道:“我看他可怜,带他到前面休息休息。闵师兄一定同意,不是吗?”
“可是,可是他……”
“他已经中了孟少主的分筋错骨手,一身功夫所剩无几,逃不了。”说着话,燕无双将杨昱轻轻一扯,带回到谢刚那边。
杨昱虚弱之极,软倒在地上。谢刚连忙伸出手去。
一个阴影罩住他们,燕无双和谢刚一同抬起头来。只见上官剑南一脸严肃,目光扫向地上。
燕无双不发一言,眼睛盯着脚面。
点苍派掌门灵徽道长道:“此人伤重,大小姐心慈,随他们去吧。”
上官剑南没有言语,回头道:“去找找看,地图上标注的街道是否如实都有那些销器机关。”
杨昱蜷缩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得一抖。
上官剑南见状冷笑,吩咐丁翊:“看好你的师弟、师妹。”接过由何鹿冲递过来的防御地形图认真看了一遍,指向前方不远左边的街道说:“那边。跟我走!”
左边的道路通往和顺居当铺,根据杨昱所绘,第三个转弯右边的小巷被称为潜龙渊,地砖和正常的青石板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机关开动,全部变成翻板。下面是深达数丈的大坑,坑下也有机关,生门无恙,死门全是一尺多长尖刀组成的刀山。
不过奇怪的是,上官剑南一马当先,领着众人走了许久,也没走到那条小巷。潜龙渊的路是特制的,因此边缘部分不如其他街道那样随意自然,知道内情的人细心看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大家不由有点焦急。
华山派掌门郑晓峰天生一个急性子,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走来走去都这几条路?”
青城派掌门欧阳木通干脆冲到燕无双面前,大声道:“燕小姐,你将这个小子交出来。我们要问他几句话。”
上官剑南摆摆手,道:“不用了,据我所知,逸城的结构依照八卦而制,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八卦里面,每一卦又有三爻,分别为天、地、人,潜龙渊,潜龙在渊——卦象中属乾卦,且为初爻,潜龙,勿用,杨昱所绘必有出入。这时候,我们应该什么也不做。”
峨嵋派掌门素离道:“什么不做,难道在这里等逸城的人杀过来吗?”
“不急,”上官剑南摇摇手,笑着道:“潜龙之地,即使是逸城的人,轻易也不会来这个地方。”看看大伙,笑着道“夜半攻城,各位掌门以及弟子都累了。潜龙卦象虽不吉,却没有危险,不若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喝点儿水,再睡上一觉。”
在场的各大门派平日里只对武学有精研,这算命打卦的,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不过剑庄庄主名望实在高,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可以和他相抗衡,只能听他说,自己照着做。不过,当东方有曙光亮起,第一缕阳光穿透黑暗照射在小巷的墙壁上,小落英剑丁翊一跃而起,高声叫道:“师父,在那边,我看见啦。”顺着他的手指,阳光果然在墙壁上形成一个路标。潜龙渊里三十六个转折,均以光线指路,最后到达一个宽阔的巷口。
“这个,应该才是图上所绘的有翻板、刀山的险道。”上官剑南轻轻道
素离等人惊叹之余都暗自佩服,齐声道:“还是上官庄主英明。”
闵德一拳打在杨昱肚子上,骂道:“这小子果然不老实。”
翻板大道平整光滑,几乎每一块青石板都一模一样,为规则整齐的六边形。究竟哪一块是生哪一块是死,难以看出。
上官剑南向女儿招招手,燕无双知道父亲心意,低下头略沉思了一会儿,带着杨昱走到前面。
杨昱也识趣,轻声道:“居中五五数,四六数,先左后右,不可走错。就可不出动机关。”
小落英剑丁翊和师父交换眼色后点点头,依言从第一排最中间青砖走上路去。先向左五步,再向右四步,然后再向左,依然五步,尔后向右六步,依次走去,安然走过。
上官剑南脸上露出微笑,点点头,示意大家一个一个都这样走。燕无双跟在队伍当中,他则压队在最后。队伍迤逦,逐渐过渡到对面。眼看全部过去,两面光滑的墙壁上突然凹进去许多小孔,一支支铁管从小孔中如毒蛇一样探出。左侧很安静,但是右侧铁管中一支支尖利的小箭像毒蛇的舌信,蝗虫一样飞将而出。
谢刚头一个大叫:“师父!”回身便奔。不料脚刚踏上,一顺边十几块石板纷纷而动,刚刚到达的几位点苍派弟子顿时脚下落空,向坑内落去。其他人救之不及,眼睁睁看翻板复归如常,落下去的人踪迹不见。
燕无双一把拉住谢刚,大叫:“师兄!”
再看巷子里,上官剑南手上飞别多了一把剑,剑影如飞,眨眼之间一片光幕洒在众人身前。落脚之地早被占满,上官剑南却能用手撑在他们肩头上,以凡人难以想象的身法一路越过。道路不长,射出暗器、上官剑南出剑,都在一眨眼间。等上官剑南安然落地,大家才发现他腰间佩剑未动,而之前最挨近他的两名泰山派弟子的剑鞘已经空了。
丁翊、谢刚都奔上来,燕无双带着杨昱,对上官剑南道:“爹,点苍派几位师兄……”
上官剑南指挥剩下的人快快走过来,将剑还给主人,然后道:“先向前走,这儿的事等等再说。”
洗心楼位于逸城中心,地势较高,凭楼看去,满城的风景可有十之八九纳入眼底。
彩云天大当家针神娘子符沉瑶在楼上凭栏而立,眼睁睁看着大队人马黑压压攻之中枢八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