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洒在泛起细波的水面上,安宁得像一首优美的曲子。左近的植物和动物都已经安歇了,连小虫儿都收起了常常弹奏的琴弦,发出了轻微的唏嘘。
侍女青儿、蔓儿在树丛中夜巡。江南十六堂、玄门还有逸城的高手都被困岛上,而三派当中其他高手为数众多,宫主有令: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以火焰为号,宫中所有人等都丝毫不能放松警惕。
草丛中惊起一只野兔,吓了走在最前面的蔓儿一大跳。蔓儿跳到青儿的后面,大声尖叫道:“青儿,青儿!”
青儿急忙站到她面前,道:“不用怕,是一只小兔子。”
话音才落,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滚动的闷雷贴着地面传来。
青儿和蔓儿都睁大了她们美丽的眼睛,瞧着一支雄壮的队伍如同墙壁一样推进。盔甲闪亮,长长的铁矛林立如同一片森林。
“嗤——”一支火箭带着燃烧的火焰破空而至,射在左近屋子的屋顶上。接着,更多的火箭横空而来,“噌噌噌噌……”莲花宫不一会儿燃起大火。因为攻势太猛,屋子里的人来不及取水扑救,只得奔出来。肖红气急败坏,连声喝道:“是谁?到底是谁?”大地震动,铁骑兵大举逼近。
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走出,马上一名黑衣将官目光如电,冷冷看来。
“你?”肖红觉得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突然,一个人的影子闯进她的脑海,“黑翼鹰王!”她顿时叫起来。对,就是这个人!眼前这个家伙,一直在他的身后。由于黑翼鹰王的光彩太夺目了,以至于他们反而被人忽略。可是现在看来,这冷峻英挺的外表,这咄咄逼人的雄霸之气,一点也不逊于他人。
“你叫什么?”肖红问,但没有得到回答。
那将官表情之冷冽看起来远远超过于他的主人。黑翼鹰王虽然让人觉得高不可及,但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虽只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却仿若高山上的美景,让人敬畏,心中还不由自主为之一动。而这名将,却是连笑也懒得笑。面对自己的敌人,仅是眼光就似乎要将对方杀死。
是的,蓬莱仙阁的铁骑兵绝不是用来看的!
他们,是为战争而生!为存亡而战!
他们的刀剑,出了鞘,就是要见鲜血的!
这个将官,就是除了鹰王外,蓬莱仙阁上武功最为了得的人——司空长烈!
司空长烈冷冷地俯视对面慌乱的人群,扬起左手。只轻轻一挥,两翼人马悄无声息合围而来。两千多人,步调整齐,移动之时无丝毫混乱。在江湖上沉浮了二十年,面对未来从未有过退缩的肖红,此时此刻,心中竟也害怕起来。
这一场杀戮来得这样惨烈。
莲花宫上下也有千人,但是由于多为女子,体力上,作战方式上都远远不如,且没有经过集体作战的训练,围剿起来极为方便。几乎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很快,莲花宫中便血流成河。
大火,“毕毕剥剥”烧了起来,即使远隔几十里,也会看到那冲天的烈焰。夜幕被映红了,满天的星斗也失去了光辉。
肖红眼睁睁看着毕生的心血,还有那些搜集来的无数的珍宝,要在这熊熊的烈焰中化作灰烬,不觉要急得疯掉。几名贴身的侍女死死地拉住她,叫道:“宫主,宫主,你不能去!”肖红一把把她们挥开。
一个老者拦住去路。脸上有三横三竖的疮疤,正是云乔尹。
“我、我的……!”肖红的眼睛也被火焰映红了,话说不出来,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来。
云乔尹见此情形,拍拍她的肩,叹息一声。
白沙滩上的金线蛇被冲天的火光吓住,惊慌失措。蓝凤儿急忙命令商禄等一起吹起趋蛇令。没有莲花宫女的阻扰,他们很顺利引导它们纷纷游回树林。
燕无双见状急忙道:“爹,我们快走!”
“嗯!”女儿已然救回,所来目的也已达到,也就没什么意义可供逗留下去。上官剑南振臂一呼:“走吧!”大伙儿一股脑儿跟在后面。
萧三郎和蓝凤儿并肩拦住去路。
燕无双抢在自己父亲的前面,笑着道:“萧大侠,这次多谢你们了。都是因为无双,让大家走这一趟。我的心里太过去了。”说到这儿,笑容泯去,换上忧愁。
萧三郎看看公子,让开道路。
燕霆、丁翊都很不服气。按照他们的想法,就应该放手和逸城的人打上一场。逸城公子程倚天已经名满天下,同样是相同年纪的青年,都自负身怀绝技,怎么会甘心失去这一较胜负的良机?
不过,从他们的眼睛里看来,似乎逸城公子从被金线蛇围困以来,就一直萎靡不振。难道,他心里居然害怕?难道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这位逸城公子对生死安危还会如此放在心上?
上官剑南不理他们的轻蔑,只管笑着对程倚天道:“程公子,感谢你对小女的仁义。我们后会有期!”
刚走了不到十丈,司空长烈圈马奔驰到前面,横枪一拦,冷冷说道:“全部不许走!”
上官剑南伸手拔剑。
司空长烈也兵器出鞘。
两把长剑碰在一起。上官剑南手腕急转,眨眼之间换了二十一招。司空长烈竟毫不落后,长剑相碰,“叮叮叮叮……”一招不落,全部接下。
上官剑南又惊又怒。九花落英剑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普天之下绝无一家剑派可在招式以及变化上超越过它。怎么,这个来自于蓬莱仙阁的青年竟然也懂得咫尺方圆内运转剑意的奥妙?
双剑再度相交,上官剑南失去打斗的兴趣向后飘开。
司空长烈则意兴大发,欲罢不能。
身后传来马蹄声,大家向那儿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披着乳白色的月光,仿佛从月宫中落下来的,驮着它的主人出现在面前。马来得不慢,可也不算快。司空长烈回头一看之下,忙不迭收起兵器。
鹰王穿着一身白衣,如白雪一般,毫无瑕疵。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受过重伤的痕迹。他的神情则因为之前的打击变得更加柔和。马离众人还有很远,他便跳下来。他的脚步可真轻盈啊,好像不沾尘土似的。衣袂飘飘,仙人也不过如此风姿。
走到上官剑南面前,他轻声道:“对不起,上官庄主,我属下的人对你不敬。我的本意只是要铲除这里——”说到这儿,他看看两边。莲花宫的大火还在燃烧,原来这一切,说起来,都是出于他的命令。
上官剑南盯着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鹰王侧过身子,恭请他先行。
“你——”上官剑南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剑庄、玄门的所有人,一起离开。
唐见雄兄弟也走出来。
鹰王示意他们也可以走。
最后只剩下蓝凤儿、商禄等,还有逸城的四个人。
鹰王走了两步,眼光掠过蓝凤儿、商禄,都没有作停留。看到萧三郎他们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最后,他看到了程倚天。
从莲花宫里逃出来后,程倚天一直感觉不对劲。如今,这种不对的感觉显得更加明显。
鹰王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程倚天忍不住站直身体。就在这时,脊背上传来一阵疼痛,非常尖锐,好像一根长长的针直戳进了骨髓。他高声长叫,身体也在一刹那间抽搐着紧缩。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殷十三急忙扶住他,叫道:“公子,你怎么啦?”
程倚天紧紧咬起牙齿,摇着头,一个字说不出。
蓝凤儿看看萧三郎,又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形,摇了摇头。
“怎么了?”萧三郎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有开口问。
“应该是离魂附骨针。肖红给他下了离魂附骨针。”
“那是什么?”殷十三问。
“是五毒教最为狠毒的刑法。”萧三郎脸色雪白,喃喃道:“离魂附骨针,是以独门内功将毒质凝集,再以独门手法打入脊椎。因为这儿是全身经络的枢纽,毒质附骨,不仅切断内力,更与每个午夜准时毒发。”
听到这儿,殷十三抬头看看天。果然,月上中天,乃是午夜时候。看看公子的情况,这种毒发起来,痛楚必定难以忍受。
而此时,程倚天就忍着这种凡人无法忍受的疼痛,牙齿也打起哆嗦。
萧三郎站起身,看着黑翼鹰王道:“你已经铲除了莲花宫,下一个目标,大概就是我们。”
黑翼鹰王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司空长烈走上一步,鹰王将他拦住。
鹰王笑着道:“萧三郎,你号称‘毒尊’,离魂附骨针这样的毒物,你有方法解吗?”
他说话总是彬彬有礼、不失分寸,萧三郎也不好拒绝回答,便道:“我不会。附骨针是五毒教不传之秘,非他们的独门手法解不了的。”他好像想起什么,满脸诧异地道:“怎么,你居然连这种毒也有办法解?”
鹰王笑意更浓,道:“我也没有方法。不过,我要带走程倚天。恐怕,你们这里谁也没本事拦。”说着,他“呼”的晃过去。萧三郎也算成了名的人物,对这样的变化却是看也没有看清。殷十三也未能作出反应。黑翼鹰王就伸手将程倚天从他的怀中提留过去。
有侍卫将白马牵来,鹰王提着程倚天飞身骑上去。司空长烈收拢队伍跟在后面。层层的人群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将萧三郎、殷十三、冷无常拦在外面,这道防线,只要有人冲上来,就会产生一种力量将之弹开。萧三郎他们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冲不进去。他们着急,他们的心焦了冒烟。但是他们没有办法。
鹰王带着他的部队在视野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