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空正在和手下打趣,猜度玉鹏程一定到雪堡去。那个成了雪妃娘娘的雪姬公主不定又出了什么事情。瑞祥郡主住进牢房了,想对付那个女子的人并不见少呢。
这是不是就叫做“红颜多薄命”呢?
众人一边说一边“哈哈”笑个不停。
鹰王对他们的放肆并不十分介意,他的神态反而更加安详了。刘景空敲着木栏问他道:“白瀛楚,你的女人马上要上别人的床啦,你没听见吗?嗯?”又恨恨道:“你不在意?不要发疯吗?”说得自己都生气起来,“仓浪”拔出佩刀。手下急忙扑上来将他劝住。
刘景空“呸”地一声,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才坐回原坐去。“咯”的一声,门上传来一声轻响,他又全身戒备,从椅座上跳了起来。
“谁!”门口看守的人问道。
门开了,一个蓝衣青年走进来。
“你是谁?”守卫再一次问道。
“方闻雪。”蓝衣青年不疾不徐,迈步走了进来。
“哦——”刘景空拉长声音叫了起来。方闻雪么,说是隐士,名气不小,享誉整个蓬莱仙阁,他也听过,急忙引进来,打着“哈哈”道:“方先生乃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在这里能够见到?”
方闻雪道:“我是为鹰王而来。”说这话时,他的神态平静而谦和,眼神纯净,如同秋水,刘景空压根不做怀疑。
“啊,这个——”刘景空迟疑了半会儿,才道:“我可不作主的。顶多,方先生前去交谈两句。”
“行!”方闻雪很干脆地点头道:“我只说几句话。”走到木栏边,道:“你把门打开可否?”
“这没什么难的。”刘景空自忖鹰王中毒,内力尽散,武功全失,又带手足镣铐,不怕他飞上天去,拿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不料方闻雪动作迅速,青光一闪,掏出把利刃来,“噌噌”两声,就将手铐砍断了。切口平整,深浅合适,连皮都没伤一点。
鹰王诧异道:“闻雪……”
方闻雪一把拉起他,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是救你来的。”回头便奔。鹰王跑了两步,脚步踉跄,刘景空已带人杀将上来。
刘景空有眼无珠,恼恨得紧,骂道:“直娘贼,戏弄老子!”指挥手下上,同时道:“别留情,宰了他娘的。”又“嘿嘿”冷笑道:“有人劫狱,本盟主措手不及,杀了劫狱的贼子的同时又失了手,连鹰王一块儿宰了。嘿嘿,白瀛楚,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你的忌日了。”
斗了片刻,守卫们越战越勇,方闻雪需要回顾鹰王安危,又得照顾自己寻找出路,渐渐抵御不住。就在这时,又是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方闻雪高呼一声:“我在这里。”刘景空等人一惊,那人手脚极快,抓住了他们队伍当中一闪即逝的漏洞,将二人营救出来。
出了天牢,门外已有快马伺候。刘景空率人急急忙忙跑出来时,三人已经上马,马驰迅速,不一会儿便已奔得不见。
“怎么回事?”刘景空一拳捶在空气中,脸气得变了形。
那三骑马识得路途,左转右拐,奔出明华宫西侧门。再向前,就看见一棵一棵的樱花树,从三五棵到十多棵不等,乃至一片一片的分不清,那粉红色的花朵堆簇得真如雪团儿一般。
追兵已经看不见了,方闻雪率先勒住马,叫道:“鹰王,不若我们先歇息一会儿吧。”
那人也停下来。但见她青色丝衣,并无出奇之处,脸孔还以深色面巾遮住,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可是,鹰王头也没回,便朗声道:“大师娘,你也莫装了,我早知道是你。”
上邪夫人命人将雪姬押回大殿。内侍将玉质的宝榻从寝宫里搬出来,金灵珏率侍女们服侍夫人倚坐上去。上邪夫人选了一个很得体同时也很舒服的姿态,笑了一声,方道:“雪公主,你从雪国来,之前可曾听过这座岛?”
“这,我……”面对这样的场面,单纯无邪的雪姬只能“瑟瑟”发抖,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明妃道:“雪姬,太妃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雪姬依然没有回应。
上邪夫人“哼”了一声,抹去笑容道:“真是一个傲慢无礼的丫头。鹰王重视你,为你重建一个堡垒,孤可不怕。来人!”两个长相凶狠、体型粗壮的内侍应声走上。
听上邪夫人一生吩咐,他们将雪姬拎小鸡一样提了出去。皮鞭抽出来,丝毫也不手软,“噼哩啪啦”抽了十来鞭子。可怜雪姬雪花般晶莹脆弱的人儿,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鲜血溅在雪白的衣服上,红得刺痛人眼。
浮香、鸣玉一起哭喊起来。
上邪夫人皱起眉头,她们又被拉将出去。
主仆三人如同受伤的小鸟,紧紧抱在一起。鸣玉哭着用雪国话说道:“公主,这是怎么啦?这是哪里来的妖婆,莫非要杀了我们吗?”
浮香道:“说是太妃。看起来,明妃娘娘也听她的。气派那么大,鹰王也遭殃了,我们更加没有人救。”
雪姬也搞不清这是怎么了。她是那样幼稚,不谙事实,哪里能想透本来高高在上的自己怎么会一下子成了 囚徒?
她只能用哭来表达她的害怕。从泪眼中,她看见几个人急匆匆穿过紫薇林,向城堡走来。
玉鹏程已经看见她们了,他生气得怒火要从五官之间直射出来。快步走进大殿,他气冲冲对上面道:“上邪夫人,你答应雪姬交给我处置的。”
上邪夫人显然没料到他来这样快,稍愣了一下,立刻笑起来道:“哟,还没有变成你的女人,这么快就心疼起来了。”笑容蓦的一泯,又坐起来道:“鞭子已经抽了,你能怎么样?”
玉鹏程道:“她最后一定会出为我的女人。请夫人现在就放人。”
上邪夫人冷笑道:“小子,莫忘了你的‘疾风斩’是谁教给你的。不是孤的策划和支持,你们现在能这般逍遥自在站在天都里?仅白麓的残部,就够收拾你们的了。那楚风,可是孤亲自抓的。”
玉鹏程道:“夫人丰功伟绩,我和刘盟主以及几位城主都不敢相忘。雪姬是我喜欢的人,还请夫人赐一个金面。”
这话说过,上邪夫人半晌无语。她恢复刚刚半倚半躺的姿势,一手支颐,广袖滑落到臂弯处,长长的,然后一直拖到地毯上。
良久,玉鹏程才听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废除白瀛楚,令你取而代之吗?”
玉鹏程摇摇头。
上邪夫人道:“就是因为他的好色。想当初,我乃花灵城一人之下数万人之上的公主,老城主娶了我却不够,还娶了司马念蓉,然后背地里又和韩悦欣偷情,并且生下你——我就无法忍受。白瀛楚好色荒淫,广纳佳丽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我早就想杀他。怎奈这个小子韬略出众,武功比他师父还要厉害百倍,这么多年来竟然毫无机会给我。”
想起来,都让人不由自主沮丧。上邪夫人本来也打算放弃对鹰王宝座的窥视,谁料局势不由人,横冲直撞出现一个云杉,还从天而降一个雪公主,不知不觉就将她和众人一下子推上政局的巅峰。
雪姬的毒下得好。
云杉这个美人对付起号称除了鹰王外就是天都第一高手的司空长烈来,也无比管用。
也许这就叫作“皇天不负苦心人。”
瀛楚他,根本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想到这儿,上邪夫人洋洋得意。回头看到玉鹏程,情绪大好之下心肠便自然而然地软了起来,道:“也罢,我就是不忿瀛楚的花心。雪姬曾经是他的人,刚刚心不死,还准备闯到天牢去。教训一下也没什么坏处。这不,你现在去接她,保不准要投到你的怀中,美人如玉,你小子可就饱了艳福咯。”
正说着,天牢的守卫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边跑边叫:“禀、禀太妃,鹰王他,他——他被方闻雪和一个、一个青衣人,劫走了!”上气不接下气,说完了就瘫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上邪夫人也骇得从榻上跳将起来。
明月如声音颤抖,道:“难不成,那药失灵了?”
“不可能!”上邪夫人走下来两步,断然道:“我亲手所配置的散功药方,哪有这么容易失效?一定是她,这个贱人!只有她,才会那么熟悉宫中的路,将人救走。”说着往外边走。
玉鹏程等人急急跟上,明月如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樱花海。”说到这儿,上邪夫人停下脚步。但听她之后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不是真人所发出,语气冷冽,毫无感情,道:“再见到他们中任何一人,不要再做迟疑,杀!”斩草除根,再也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