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还是一样的安静,弥漫着淡淡檀香的殿内,只有三人。
沐雨半垂着头,跪在太妃跟前,任由那双幽深的眸子缓缓打量自己。
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吧,太妃娘娘不知道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呢,还是存心折腾她,自打她跪在这里,统共也就说了两三句话,加起来不到十个字。
沐雨强忍着想动动的身体,跪在冰冷地上时间一长,她膝盖都开始酸疼如针刺了,就不知太妃娘娘要什么时候才会觉着心里那口气出尽了。
“起来吧,走近点。”冷冷清清的声音来自那位尊贵的太妃娘娘。
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顶着个太妃的名头,可看上去怎么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那份尊荣华贵,娇柔秀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沐雨觉着自己比她看上去还显老。
很镇定从容的走到离太妃娘娘一臂之远的距离停下,沐雨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帘。反正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慌乱也好,镇定也罢,要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人,生死不过人家一念之间。
太妃娘娘很出人意料的执起沐雨的手,翻来覆去看了老半天,纤细的指尖还刻意摩挲了下沐雨指腹的薄薄茧子。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不爱惜自己。”
沐雨一怔,有些拿捏不准太妃娘娘的意思,这是嫌弃她呢,还是心疼她呐?
“曹嬷嬷,去领着沐姑娘好好洗洗,今儿夜里,她就歇在永和宫了。对了,顺便让人去通知下尚书府,就说本宫要留沐姑娘在宫里好好说会儿话,让他们别着急,本宫不会吃人。”
弄不清形势的沐雨乖顺的跟着曹嬷嬷退了出去,绕了一小会儿,来到一座偏殿。殿门口早站了四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
“太妃娘娘有令,让你们好好伺候沐姑娘沐浴歇息。前儿大食国进献的那个香油,去取出来给沐姑娘用。另外再让人送几样点心茶水过来。这几日你们小心着伺候了,若是有个疏忽闪失,你们知道后果。”
曹嬷嬷闻言细语的撂下话,跟沐雨告了个退,急急的赶回去太妃身边伺候着了。留下沐雨站在殿门口,傻兮兮的看着比她还紧张的小宫女小太监们。
泡在洒满了花瓣的温热池水里,沐雨还是想不通太妃娘娘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这颗心渐渐的,渐渐的,悬到了嗓子眼上,吞不下,吐不出,那个难受,简直言语不能。
所幸沐雨这丫头也不是个常人,不然也不敢做出还没嫁人就跟闽南王爷“苟合”的荒唐事来。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也就懒得再想,洗吧洗吧,竟然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太妃娘娘和曹嬷嬷听到小宫女的禀报后,同时一怔,太妃娘娘的脸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神色。曹嬷嬷挥退了宫女,躬身朝太妃娘娘低声说了几句,后者一脸的笑意,轻轻颔首,让曹嬷嬷伺候自己也歇息去了。
永和宫一派宁静祥和,某些人吃好睡好,压根不知道外面差点都要闹翻天了。
朱敬尧最是沉不住气,他怕太妃娘娘一声令下,送出来的就是裹着白布的自个儿媳妇了。若不是湘王一扇柄敲晕了他,估计这家伙都冲到皇宫门口去了。
湘王爷头痛的捶了捶自己额头,端起茶抿一口,发觉已经凉了,“啪嗒”一声,直接给撩地上。四平八稳的尚书大人抬了抬眼皮,微微偏头,让管家将残局给收拾干净。
“其实,我看这并不是坏事。”尚书大人沉吟良久,终于开了金口,“太妃娘娘的脾气你我知道,她若是真对一件事儿上心了,只怕还真没法逃出她的掌握。不过,之前咱们想尽了办法拖延遮拦,娘娘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了,这怎么就突然又惦记起了沐雨来了?”尚书大人食指微曲,轻敲桌面,百思不得其解。
正纠结着,管家说,离开不多时的文大小姐急冲冲的又来了。
尚书大人和湘王爷同时挑了挑眉,对了一眼,暗忖:这文大小姐估计是知道什么了。
“你说什么?你娘去宫里求太妃娘娘了?”湘王爷眼睛微眯,黑幽幽的眸子让胆大包天的文萱大小姐背脊一阵冷汗接一阵冷汗的淌。
“是,我娘她就是瞎操心,担心我的婚事,所以,所以……”文萱瑟缩的抬眼溜了面前坐着的两只老狐狸一眼,心中叫苦不已,自家娘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沐雨无事还好说,要是有事……先别说这两位会不会放过他们,恐怕就是现如今趴在那儿人事不知的闽南王爷大人,也得将他们文府给一口气夷为平地了。
娘啊,娘诶,你说你这是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啊!文萱姑娘叫苦不迭,却没想过,若不是她最近行事失了分寸,又怎会让她娘如此担忧,进而犯下大错呢。
送走了文萱,湘王和尚书大人无言以对。既然太妃娘娘说了要留沐雨在宫里过夜,他们也不可能冲进去非将人接出来啊。
“你说,是不是娘娘她知道什么了?”湘王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低的幽光,他无意识般的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再也不曾开口,也不起身,就这样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天亮。
朱敬尧是后半夜醒来的,醒来之后就一个人闷闷的坐到角落里,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可看他那副凝重的表情,湘王爷无不恶意的猜测,这家伙该不是打定主意要来个进宫劫人吧?
这一夜,失眠的人很多,辗转反侧难以平静的人也不少,可问题的中心,最关键的两个人,却睡得无比香甜。
刚到卯时,沐雨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天刚蒙蒙亮,门口已经有人在走动。听到室内传出响动,四个小宫女捧着洗漱的用具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
撩开帐帘,沐雨下了床,坐到菱花镜前,有些不自在的接受宫女们细致而周到的伺候。便是在尚书大人府上,沐雨也从未让丫头们这样伺候过自己。在不自在的同时,她在心里也不停的跟自己说,要淡定,这是宫里,不是自己家,乖乖的当个木头娃娃对大家都好。
只是,在宫女帮她挽起高高的发髻时,她淡定不能了。坚定的“抢”过木梳,给自己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型,取了自己头天带着的发饰继续簪上,然后就笑眯眯的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