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沐雨从睡梦中醒来,朱敬尧已经换了衣服洗了澡,正坐在书案那里看信件。
悄悄的端详了一番,沐雨惊觉朱敬尧的眉头间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刻骨的疲乏和皱褶。这个男人最近遇到什么了,会让他一瞬间老了十岁似的。沐雨本能的,开始觉着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第一个男人,嘴里嗔怪可心里还是宝贝着的。
朱敬尧的发半干的披在背后,沐雨取了大棉布,跪坐在他身后,开始细心的搓揉,最后给他绾好插上发簪。
从头至尾,朱敬尧都放松了身体任凭沐雨摆布,直到那双手忙活完了,才反手紧紧抓住她。
“怎么了?”沐雨柔顺的靠在他身边,仰起头注视他有些泛青的眼眶,心里打定主意,等会儿得去弄点补药好好给他补补。接下来的战斗更加的水深火热,谁先倒下去,谁就注定死亡的结局。
“南疆传来消息,说是战事吃紧,旁边还有些夷族也在虎视眈眈,若是蜀中那边还没安定下来,只怕朝廷会陷入被动之中。”
朱敬尧抿了抿唇,伸手揽过沐雨的肩,将脸颊靠在她发顶,
他虽然只需负责沿海一带的安定,不过怎么说这天下也是他朱家的,皇上被人逼到这种地步,他们这些王爷也不可能站在旁边看热闹,终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过了午咱们就回去吧,直接回别庄,若有人问起来,也好解释。”
沐雨乖巧点头,给朱敬尧理了理衣襟,就赶着收拾行装去了。
回到城郊的闽南王府别庄已经是傍晚。马车停在了大门口,朱敬尧先下车,目光锐利的朝四周扫视一圈后,才回身扶了沐雨下车。
他们这样做也是故意为之。之前沐雨的失踪虽然没有特别宣扬,但朝中各位也多少知道一些。朱敬尧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要借那些隐藏在别庄外的探子之口,将沐雨在他那里的消息给传回去罢了,好歹他跟沐雨之间的纠葛缠绕也不是件多秘密的事儿。
宫里的嬷嬷是当天晚上就赶过来的,带了太妃娘娘的口谕,让二人在正月里挑个日子赶紧把亲事办了。
沐雨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她想怎么就能怎么的,成亲这件事势在必行,一来是缓和下京城里日益紧张的气氛,二来也是个借口让各方大臣王侯们继续滞留京中。
亲事赶得虽急,但该置办的东西一件不少,沐雨的嫁妆在年前的时候,就有湘王爷私下给凑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尚书府和陆府也给置办了些,外加还有各家夫人的添妆,可以说沐雨的嫁妆足以让京城中所有未出嫁已出嫁的姑娘媳妇们嫉妒不已。
另外,太妃娘娘赐下了五套金银宝石的头面,皇上赐下了各种奇珍异宝,就这两者,就占了十八抬嫁妆。还别提宫里娘娘们的赏赐,尚书大人就曾笑着说,便是皇室公主,出嫁的嫁妆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婚礼头天夜里,文萱和心怡两人陪她住到了湘王别苑,第二天的花轿就从这里抬出去。
那一日,雪霁天朗,那一日,满城飞花,那一日,万人空巷。
鲜红的盖头下,沐雨噙着淡淡的笑,从今日起,她就是朱敬尧真真正正的妻子了。或许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自从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属于新嫁娘的独有的惶恐,也莫名的袭上了心头。
一路轻颠,一路惶恐,花轿还是踏着吉时到了闽南王府别庄。
透过轻薄的红纱盖头,她看到了一身锦袍吉服的朱敬尧朝自己伸出了手。十指相交的那一刻,所有的慌乱眨眼就不见了踪迹,剩下的,是满满当当的喜悦和幸福。
安克文在贺喜的人群中淡笑而立,看着那窈窕的女子搭着她心上良人的手,带着羞怯迈进了王府大门,从这一刻起,他和她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妹妹所做的事他事后都已知晓,事实既已铸成,他安克文从来不会去执着于后悔和愤怒,他要思考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安小姐三天前也失踪了,连同她身边的侍女一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爹安大人找了安克文好几次,让他派人去找,安克文一手压下,惹得安大人最近对这个侄儿心中极度不满。奈何安家的实权掌握在他父子手中,自己这个文官,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闹洞房的人很晚才离开,等到新房里只剩下朱敬尧和沐雨后,两人对着红烛凝视彼此。
朱敬尧的手指顺着沐雨的脸颊滑下,落到她下巴上,食指拇指轻轻捏住。
“终于,你是我的妻子了。”朱敬尧笑着摩挲着沐雨的下唇,绯红的唇瓣,愈加的娇艳欲滴。
满足的轻声叹息,他俯身过去,含住:“雨儿,雨儿,天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有多久。”
红绡帐暖,春意盎然。透过薄纱能瞧见,颠鸾倒凤,神销骨融。
沐雨醒来,鬓边隐有热气一阵阵拂过。她笑着往后缩了缩,将自己安置进一处温热厚实的所在。
“该起来了,要去给母亲请安。”沐雨软绵绵的道,身子却慵懒得不想动弹。
朱敬尧往窗那儿瞧瞧,俯首低声:“还有一会儿,咱们,再来一次?”
老王妃看着膝前跪着的沐雨,含笑点头,接了茶,递过去一个大红包,让她起身坐下。
“你二人成了亲,也算了了为娘的一桩心事。”目光扫过左右的儿子媳妇,她顿了顿,“本来,今日不该跟你们说这事儿,不过娘知道你们二人都不是计较的人。……娘明日就去庵中长住。娘曾在佛前许下承诺,等尧儿完婚之后,便去佛前吃斋念经,消我闽南王府宿世杀孽。”
朱敬尧神色大惊,按捺不住上前握着他娘的肩:“娘,不行,要念经在别庄里建个佛堂就是,何必要去庵中长住。”
老王妃笑着拍拍他的手,让他不要惊慌:“娘又不是出家,只是去庵堂住而已。你也知道,娘有好友师太在那里,平日间也有个说话的人。再说了,这是娘当年在佛前许下的诺言,自然该遵守承诺,否则岂不是失信于佛。”
拉着儿子的手吁了口气,又拉过沐雨的手,交叠在一起:“你有沐雨照顾,娘就放心了。雨儿聪慧,是你不可或缺的贤内助,日后后宅之事你全数交给雨儿便好。雨儿,我这儿子心思粗,很多地方不太懂得迂回谦容,你日后要多费些心神帮帮他。你们夫妻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两颗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日子自然会过得很好。你们好了,娘也就好了。”
老王妃行事本就是果决之人,当天午后,她就带着贴身丫头和嬷嬷驱车去了庵堂。
沐雨心思一向玲珑,心里自然不会全信老王妃的话,不过她在老王妃说话时也有发觉,在老王妃交代了琐事之后,眼底呈现的,的确是“放下”,如此说来,就算她去庵堂的原因不明,至少也是她真真实实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