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忙着准备火锅汤底的时候,莫听南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白斌回来了。
莫听南觉得自己应该像电视剧里的那些贤妻良母一样说一声“你回来”了,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贤妻”,甚至连“妻”都算不上,更不要说什么“贤”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真是自命清高,既然已经辞职,说要好好地扮演情人的角色那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她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近了,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拥在怀中,耳边响起呢喃:“莫听南,有你在,这里才是一个家。”
莫听南看着锅里沸腾的鱼汤,冒着香喷喷的热气,轻声道,“都累了一天了,先去洗个澡吧,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他点点头,轻轻松开她。
走进卧室的时候,他看到床上整齐地放着已经叠好衣服,欣然一笑。
莫听南将煮好的鱼汤倒到了电磁炉的小锅里,陆陆续续地端上各种新鲜的火锅配菜。
白斌洗完澡,穿着一身的家居服走到了餐厅。他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将各种食材往火锅里下。
“诶,等等等等,这丸子还没熟呢,先吃点儿青菜吧。”莫听南见白斌舀起一个丸子准备往嘴里送,她赶紧拦下了,夺过那丸子让它重新在锅里翻滚,顺势夹了已经煮好的西兰花,又给他舀了几勺的汤给他。
他看着莫听南,笑得像个孩子,“遵命!”
餐厅很快就被氤氲的水蒸气所笼罩,白斌吃得津津有味,环顾四周,笑道“这还真像极了仙境。”
莫听南听到这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我觉得吃火锅的时候特别有家的感觉。”
白斌的这一句话勾起了莫听南多年的回忆,她这时才想起来,原来一家人最后一顿饭吃的就是火锅。那时候爸爸妈妈还在,那年的冬天也特别冷,莫听南吵着嚷着要吃鱼头火锅,那时候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那时候的物价虽然没有现在的高,但是新鲜的鱼头还是不便宜的。但是妈妈对这个小女儿十分疼爱,还是在工厂下班之后赶往菜场,生怕没有鱼头卖了。等到妈妈赶到的时候,鱼贩笑盈盈地把最后一个鱼头称好递给妈妈。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莫听南看到鱼头火锅显得特别兴奋,那一顿,她吃得特别地多,撑得小肚子圆鼓鼓的。她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兴高采烈地对正在洗碗的妈妈说:“妈妈妈妈,我们以后天天吃鱼头火锅好不好?”妈妈看着笑得开了花儿似的小女儿开心地点点头,“好。”只是没有想到,那是一个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第二天就传来了爸爸妈妈出车祸的消息。爸爸载着妈妈刚从菜场买完鱼头回来,准备再给他们的女儿们做美味的鱼头火锅。
“你怎么了?”白斌看到对面正在发呆的莫听南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莫听南被他这么一问,才从回忆里拔出来,“哦,没事儿。”
“莫听南,你还真是喜欢发呆。”
“没有。”莫听南否认。
“看样子你的回忆很丰富啊值得你用那么多的时间沉浸其中?”他冷冷地问道。是的,对面的这个姑娘特别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回忆过去,尤其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这是让白斌尤其恼怒的。
莫听南哑然失笑:“如果你觉得偶尔想起已经死去多年的父母也算是丰富的回忆之一的话,那就算是了。”
白斌一时语塞,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白斌决定开口打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辞职了。”
莫听南捞起几个丸子递到他的碗里,“这丸子熟了,你吃吧。”
他一把将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狠狠地抓住,“莫听南,我不要你的感激。”
她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是一种被人一语中的的空白,是感激,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而这个时候,当事人竟然将它捅破,真的让莫听南措手不及。
“我不要你的感激。”他重复了一遍,字字珠玑。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在那褐色的瞳孔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早上的那句话,下一句是‘我不会离开你’。”
终于说出来了,白斌觉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直以来,他都太知道这个姑娘的心思,那么静默的一种方式,不是为了报恩那是什么?只是自己也是那么地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生怕一捅破她便转身离开,对任何事情都是有十足把握的白斌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的信心。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不会离开你”,他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同样是三个字,“不离开”和“我爱你”是两码事,但是白斌知道不能够再继续问下去,否则连这“不离开”都没有了。
只要她在身边,便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待到莫听南将厨房收拾好之后,白斌也换上了一身休闲的套装,“确实是吃太多了,出去走走?”
莫听南点点头,换上鞋子,穿好外套,他便牵着她的手出门了。
他们在小区周围随意走走,没有开车,只是走走。冬天的暮色暗得特别快,还未到七点便已经全黑了。今年的冬天亦是特别冷,人们都选择在家里享受暖气,也不愿意出门,所以小区里这时候是出奇的安静,莫听南环顾四周,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莫听南将围巾紧了紧,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将她拥在怀里,现在的衣服设计得很是用心,连口袋里都是加了绒的,她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冷月倾辉,寒星寄目。
“我记得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星星,奶奶常说每一颗星星就属于一个去了天堂的人,后来奶奶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找属于奶奶的那颗星星。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他伸手指向了那颗最亮的北极星,“我相信那是属于奶奶的,每一次在我迷失方向的时候,奶奶总是站在那里,告诉我该去地方。”
这是莫听南第一次听他讲起陈年的往事,那应该是一段很是美好温暖的回忆吧。
她侧过脸,看到身边的白斌,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莫听南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但是他刚刚说的那一段回忆话音还未落下,依然萦绕耳旁。
这是真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温暖如春的记忆,不管这个人现在是多么地冷若冰霜。那些不为人知的回忆在心中最温柔的那一个角落,只有仅少数的几个人可以分享,而只有自己才可以触碰。
想到这里,莫听南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影子,翩翩少年。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
最后,他们还是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才回去。
“好像不出去走走,永远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也永远不知道这温暖有多可贵。”白斌从浴室里出来,套着睡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莫听南坐在床上看着《傲慢与偏见》,听到白斌说话便循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便又低下头去看书,一遍翻页一遍说道:“你这样真是像极了小学生,每次出去做什么事回来都被老师或者家长要求写点什么感想,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就算是去逛个街也得回来写点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好嘛?让他们从小就懂得观察生活。”他走到她身边,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床上。
“难道你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她仍然低头看着书,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样很好,可以让文文也这样做。”
在莫听南还没有字斟句酌地回想着刚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的时候,手里的书已经被白斌一把夺过去狠狠地扔到了床头柜上。
“莫听南,你最近讲话好像越来越不经过大脑了啊?”他盯着她,双眉紧皱。
莫听南当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哪里说得不顺他的心意了,但是这时候她反而觉得坦然了许多,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表情,“这个我们谁也逃避不了的,这是一个铁铮铮的雷打不动的事实,我们都得承认。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有意地去回避什么东西,避而不谈它还是存在,不是吗?”
莫听南迎上他那要吃人的目光,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但是就算是存在,我也没有把它当做一回事儿,我更不会因此而要挟你或者要求你怎样怎样。”
“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对自己说要给你一个家。”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那微凉的手背,笑得一如三月里的桃花,“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好你个头。莫听南,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都这样?”
莫听南常常地舒了一口气,“我怎么不愿意?我真觉着这样很好,不用工作,衣食无忧,很多人一辈子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好了,不说了,我困了。”
还没等白斌开口,她就一下子躲进了被窝里,背对着坐在床边的白斌,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