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晴好天气终于结束,老天爷收回了馈赠。
这一日早晨起来,莫听南拉开窗帘,看见窗外阴雨绵绵。
终于下雨了,她似乎是期待了很久,觉得这才是伦敦。
下雨,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那一个雨季,那个淋透了自己整个青春年少的雨季,那个在雨里奔跑的少年,几日不见,在东方的国度,你还好吧?
这样矫情的想法让莫听南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些都应该是小女生的回忆了,是时候该扔掉了。
莫听南以为今天下雨便没有地方去了,直到白斌换好衣服站到她面前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她也赶紧抹了一把脸,换好衣服跟着白斌出门了。
“莫听南,我觉得你这什么都不抹的样子更好看。”上车时,白斌通过后视镜看了看一脸素颜的莫听南。
“我抹了面霜了的。”莫听南想起出门前自己还是抹了些保湿霜的,于是乎强调道。
车子驶进伦敦市区,英国人靠左行驶的规矩白斌还是很习惯的。前几日问起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是拿了英国的驾照的,不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行驶。
雨天中的伦敦终于没有辜负“雾都”的盛名,氤氲的水汽笼罩着整个城市。昨日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泰晤士河,今日在烟雨朦胧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莫听南突然响起了苏子的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但是后来想想用这中国古代的诗歌去形容欧洲的景色,总觉得有几分别扭,便突然心血来潮问正在开车的白斌:“你说‘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诗翻译成英文怎么说?”
白斌笑了,想了半晌:“你还真的是学中文的。”
莫听南也笑了,她不再问什么。
中国的诗就是中国的诗,译成外文,纵使是翻译的大家来翻译也是失去了原味儿,就让它保持着自己的味道就好,这晴天雨天中的泰晤士河自有别的大家来赞美。
车子在一家商场的停车场里停好,他们下车,乘着电梯从地下二层到了一楼。白斌牵着莫听南走进一家店,待到莫听南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家珠宝店,再一看这品牌:Catier。他直接找到了服务员,有一口流利的英文问那位金发碧眼美女,莫听南在一旁听着一愣一愣的,白斌只是来取一条项链,这是他几天前在这儿定做的。服务员特别热情地让他们先坐着等一会儿,她马上去取。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位金发美女便拿着一个精致的珠宝盒子回来了,她将盒子递给白斌,白斌接过盒子,在莫听南面前缓缓打开。莫听南看到盒子里的那条项链,不禁愣在原地,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吗?”他笑着问她。
她真的是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项链。
“小姐,这是白先生找我们的首席设计师专门为您订做的,世界上绝对找不出第二条了。”那服务员特别热情地在一旁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介绍道。
又是独一无二,莫听南想起了那些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那些男人们为自己情人送的东西,做的事情,似乎在自己身上一一地实现,都在证明着自己的处境和地位。
莫听南扬起眉毛,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白斌,“如果我说我还想要一条手链,你会同意吗?”
白斌先是一惊,不是为了莫听南的索要,而是她的眼里充满了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那就再给你定做一条跟这个一款的手链。”
莫听南笑了笑,“开玩笑的,谢谢。”
从Catier出来之后,白斌便带着莫听南直接上了最高层的餐厅,恰好是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些人在餐厅外面等着位置。服务员一见到是白斌便笑脸盈盈地同他问好,便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临着窗,细雨雾霭中的伦敦尽收眼底。
餐厅里虽然有很多的人,但很是安静,莫听南这才真正见识了英国人的风度。
“这儿的牛排很不错的。”服务生很快就把他们点的两份牛排端上桌来。
确实很不错,牛肉非常细腻。吃了这里的牛排,突然想起在中国那些西餐厅里吃的牛排都是跟抹布似的。
白斌正准备切下一块牛肉的时候,突然放下了刀叉,拿出手机,看了看正在一闪一闪的屏幕,“接个电话。”话音未落便匆匆离开。
莫听南端起手边的红酒,微微呷了一口,突然被呛了一口,不是因为红酒太烈,而是在抬起头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那个几日来自己一直躲着的人。
他缓缓地向莫听南走来,从脖子上将那条黑白格子的围巾取下放到手里。莫听南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在白斌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上坐下,莫听南觉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几乎窒息。
“莫听南,你这个是什么表情?”他靠着椅背,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笑得滴水不漏,嘴角扬起的弧度完美到极致。
莫听南将手放到膝盖上,狠狠地捏了捏手指的虎口处,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但终究无济于事,“你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只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既然如此,我就只要亲自来找你了。”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莫听南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还没有出现白斌的影子,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让易文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看了,我马上就走。”说完,他站起身,围上了围巾,“咱们中国再见。”
莫听南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他向餐厅门口走去,看着他的背影,莫听南突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马上就不见影踪了,待到她冷静下来之后,她暗暗为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感到可笑。
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易文他就算不知道全部,其中一二他应该是知道了的,知道也好,是时候早点儿结束那一场不真实的幻梦了。
白斌回来的时候,莫听南已经把盘里的牛排全都吃完了,而且还额外点了一份芝士蛋糕。
“今天胃口那么好?”白斌看着莫听南那空空如也的盘子不禁有几分的惊讶。
“这么好吃当然要多吃一点。”莫听南笑了笑,是谁说难过的时候就要多吃东西,把胃填满了,就会把心的位置挤小了,那么心里就装不下那么多的情绪了。
回到那小木屋的时候,白斌嚷着说他饿了,莫听南便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
“刚才那么好吃的大餐你不吃,偏偏要吃这个,你说你是不是做孽?”莫听南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白斌面前。
“莫听南,我觉得你最近的话特别多。”白斌开始呼哧呼哧地吃着那碗面。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话多不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白斌心满意足地将那一碗面吃得一干二净。
莫听南在壁炉边的地毯上坐下,炉火映着她的脸庞,五官显得愈发精致。
“什么时候回去?”莫听南想起了姐姐,来了这么多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姐姐打去,不知姐姐一切可好。
白斌走到莫听南身边坐下,“过几天就回去。放心,一定会让你回去跟你姐姐过年的。”
莫听南笑了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说对了,我什么都知道。”话语中的冰冷伴着这暖暖的炉火几乎能够化出水来。
莫听南终究心里还是一震,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轻轻牵着莫听南的手,“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离开我。”
“白斌,这样子不像你。”莫听南觉得每每白斌说这话的时候都特别的陌生,与素日里那个盛气凌人的白斌相去甚远。
“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应该是这样子患得患失的。”莫听南如是说道。
他笑了笑,几分不可名状的凄楚,“莫听南,没有什么是应该怎么样的。那个无所畏惧的人是我,那个患得患失的人也是我。”
对啊,没有什么事应该怎样的,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个东西这个人原本是怎样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言说他应该如何如何呢?那些不过自己对他的主观臆断而已。
“有的事,其实我要告诉你的。”白斌看着脸蛋红彤彤的莫听南,心里顿时柔和了许多,一时间,记忆似乎汹涌而来。
莫听南回过头,看到他眼里自己的影子,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说的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知道那一定是有关于回忆的东西。回忆这个东西真的残忍,明知无法改变,却依然念念不忘。
而我们都是回忆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