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过后,科室准备为苏梅评分。 苏梅以为,凭自己的表现,高分她不敢说,合格是没话说的。就在她踌躇满志的时候,科室评分的前一天,却出了一件意外事件,苏梅才真正领会到林枫曾对她所说的,如果一个月之内不出意外的话的含义。
那天上午,苏梅正在办公室用电脑写病历,万医生急急忙忙走进来对苏梅说:“苏医生,罗医生让我给二十床的病人刀口换药,可我家里来人看病,要我到内科去一下,你帮我把药换了吧?”
“行,没问题,你去吧。打完这个病历我马上去。”苏梅爽快地说。
打完病历,苏梅到换药室拿了一个换药包,迈着轻快的脚步向二十床走去。
二十床是一个女病人,一个礼拜前做的心包切除术,是罗医生主的刀。
苏梅对病人的其他情况不熟悉,当她走进病房时,见病人在床上躺着,脸色苍白,长得倒很秀气,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旁边有个男子陪着她,那男子长得又粗又黑,看起来也有四十来岁,苏梅在心里估摸他们是夫妻。
苏梅和病人及家属打声招呼,把换药包放在治疗车上,边打开边对男子说:“请你把你妻子上衣的钮扣解……。”
苏梅话没说完,那男子立时炸了,他瞪着眼睛粗暴地冲苏梅囔道:“你说什么?!”然后双手握了拳头,摆出一副要锤苏梅的架势。
吓得苏梅心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医生,你弄错了,他是我儿子。”床上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解释说。
“那个……对不起,我……看岔了。”苏梅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
女人倒没什么,女人的儿子还是板着脸,瞪着眼睛看着苏梅,一副极度气愤的样子。
苏梅不敢再看男子的眼睛,她低了头,动手帮女人换药时,眼角的余光发现那男子还在瞪着她。
苏梅被他瞪得有些心慌,想这男子也太小气了,她不过是看岔了,干嘛那么不依不饶的,再说,谁让他长那么粗,难怪别人误会。
想着时,苏梅用血管钳扯动线头,这是换药时医生经常做的,以便消毒液渗进针孔,也防止线和肌肉组织粘连得太厉害,便于以后拆线。
“啊嚏.!”正扯着,病人儿子突然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像打雷似的,吓得苏梅手一抖,手上的力道不由大了,竟把缝合线扯断了一根,立时,被扯断线的那一小段刀口有些裂开了。
“糟糕。”苏梅低声叫了一声。
“你是怎么给我妈换药的!你出去!找一个会的来!”男子看着裂开的刀口,勃然大怒地冲苏梅吼道。又惭愧又委屈的苏梅被他凶得咬着唇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病人家属把罗医生找来,罗医生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了一快年了,怎么连药也不会换。”病人一听罗医生的话,更来劲了,他立马打电话到医务科投诉了苏梅,说苏梅对待病人态度恶劣,医术也极差。
鉴于医患关系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医院一贯的制度是要求医院工作人员尽量照顾病人及家属的情绪,如果病人投诉医务人员态度恶劣,那么他百分之一百要受到处分。职工要申辩,上面一句“你说你有理,那他为什么不投诉别人”的话就让你无话可说。
家属在护士站闹的时候,苏梅害怕得躲在医生办公室抹眼泪。
“怎么回事?”一阵脚步声,林枫走了进来。
苏梅听见一句关心的话,委屈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快说怎么回事?”
苏梅抽抽搭搭地把自己误认病人的儿子为病人妻子,然后病人家属生气,打了个打喷嚏吓得自己把线扯断的事说了一遍。
林枫皱了眉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说了苏梅一句:“什么眼神!?再说,你不清楚人家的关系也不能乱说。怪不得人生气。”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用得着那么大动肝火吗?还投诉到医务科……呜呜!”
“如果人家当你面说你有四十多岁,你不生气?”
“好了,别哭了,我去看看。”
“别生气了,苏医生也不是有意的,既然弄断了一根,让罗医生再缝一针就好了,没什么大碍。”护士站台旁,护士张倩在劝那男人。
“再缝一针?你当是缝衣服玩啊?这是人,会痛的!你们还把病人当不当人!”男人一下子火冒三丈了。
护士长把张倩拉开到一边,陪了笑说:“这位家属,有话我们好好说,我们会……”
“没什么好说的!我妈妈的胸口一共缝了八针,我交了五万块钱,六八四八,退四进五,算六千块钱一针,你们要是再缝,别的不说,六千块钱一针,给钱就缝!”
“同志,这是哪跟哪?再说,也不是这么算的,我们医生可不止是给你母亲缝了皮的。”护士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罗医生在哪里?”林枫走到张倩身边问。
“才刚护士长给罗医生打电话让他出面,说二十床病人在闹事,是他的病人,沟通起来容易些。罗医生却说出诊去了。哼!晚不出诊,早不出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他这人就是这样,病人一闹纠纷就开溜,把烂摊子推给别人,没一点协作精神。”张倩嘀咕说。
“你好,我是胸外科的主治医生林枫。”听了张倩的话,林枫大步走到男子跟前。世间男子强悍的气场有两种,一种是内在的,一种是外在的,外在的需要靠名牌服装,靠洪亮的嗓音,或者肢体动作来增加自己的气场,
林枫属于前者,他微挑的剑眉,厉锐的眼神,镇静自若,含蓄不张扬但是能给人一种无言的震慑力,男子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
“关你什么事?”男子似乎有些恼怒于自己受压的气场,他粗暴地对林枫说时,眼神却怯弱地避开了林枫厉锐的眼神。
“你母亲的刀口不需要再缝,我保证,会愈合的。”林枫一字一句地说。
“你保证?!”
“是的!”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我赔偿你们所有的费用。”
“好!这是你说的!到时如果没愈合,我要你赔偿我五万块!”
“好!”
苏梅在办公室听到林枫说这话,心里又感动又是担心,感动的是,林枫平日看起来对她很粗鲁,到了紧要关头,他却变成了她的保护神,担心的是,林枫的话是不是说得太满,如果愈合不好,搞不好真要赔偿五万块钱的。
“别!林老师,算了,都是我的错,就再缝一针吧,那六千块钱我出。”苏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在林枫和男子面前说。
“这是她自己说的是不是?好,既然这样,那你们缝吧。”男子轻吁一口气,从让他感到不安的和林枫的对恃中解脱出来。
“你惹的事还嫌不够。”林枫用恼怒的声音低声对苏梅说,又说:“你去化验室把十五床病人的淀粉酶的化验单拿来,快去,我马上要!”
苏梅见他这么说,只好转身走了。
“我说过了,不用缝,没必要给你母亲增加痛苦。小张,你去给我拿一个换药包,几张创可贴,还有一个胸带,马上!”
说着大步流星地向二十号病房走去,男子慑于他的气场,竟然乖乖地跟在他后头走了。
林枫亲自操作,用创可贴横着把裂开了些许的刀口黏紧,再用胸带捆在胸部,做这些的时候,动作非常干净利落,一旁的男子看着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算告一段落,过后,林平科长下了手术台,彭科长也来了。
彭科长听说事情原委后,严肃地对苏梅说:“苏医生,我本来看你不错,怎么这么不小心了,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现如今医患关系如此紧张,你以后做事千万小心,别再给自己,也给医院添乱了!”。
苏梅低了头一言不发。
“好了。好在林枫及时处理了这件事,没出什么大乱子。至于处分嘛……医院记过一次,扣发奖金两个月,留院察看,以观后效。”
苏梅一听急了,扣奖金她无所谓,医院记过记过一次可太严重了,据她所知,医院记过一次算大过,考核评分扣得很厉害,她苏梅这一年就别再想考处方权了。
“彭科长,我是苏医生的带教老师,苏医生一贯表现不错,上次考试,她考了全院第一,彭科长也是知道的,这次,实在是病人有些夸张了。”林枫开口说。
“考试第一也不能以此为骄,再说,病人家属不投诉别人,怎么偏偏投诉她?”彭科长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苏梅一眼,缓和了口气说:“好了,记过就算了,奖金还是要扣的,小苏,要加油啊!”
“谢谢彭科长!”苏梅又破涕为笑了。
一个礼拜后,二十床病人痊愈出院了,苏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最终,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医院对苏梅的考核评分,一个月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处方权。
她心花怒放之余,心里十分感激林枫当时的仗义出手。
“林老师,我的处方权下来了!”那天,她兴冲冲地对林枫说。
“那恭喜了。不过,别高兴太早,以后小心点,别让医院又把处方权收回去了。”林枫用他一贯冷冷的口气说。
“林老师,这次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那次的事我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老师,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请你吃饭吧。”她又说。
林枫抬起头来,苏梅见他眼睛里竟含了笑意,简直帅呆了。
“饭就免了。十八床病人要换药,你快去。”
“好咧,我马上去!”
“小心点!别毛毛躁躁地把人儿子当老公!”林枫冲着她的背影嘲讽道,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