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洗了澡，躺在床上，苏梅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浮现出看见科长和护士长搂着的那一幕，她一向非常敬重科长和护士长，万万想不到他们竟有这种关系，想明天上班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两个。
第二天，苏梅不像以前那样早早来到医院，她算准时间，等晨会即将开始时，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在张倩身边坐下来，抬头偷眼看了林平和护士长一眼，见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林平正在看昨晚的交班记录，沈护士长在和昨晚夜班的护士说话，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
上午照样是忙，忙完之后，苏梅坐在办公室里，林枫也在办公室里，”苏梅抬头看了林枫一眼，想如果他知道他所敬重的的老师和沈护士长有这么一段婚外情，他会作何感想。
几天后，李医生又来了，林枫被人叫去内科会诊，只苏梅在办公室坐着。
看见李医生，苏梅忙让座，说林枫有事去了，一会就来。
李医生在林枫的办公桌前坐下，边等林枫边和苏梅聊天。
“李医生，又来帮林老师做媒吧？”苏梅问。
“别提了，他那人，就知道工作，对谈朋友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李老师，也许林老师有女朋友，没告诉你。”
“没有，绝对没有。林枫这孩子我是看着成长的，绝对不会骗我。”
“这倒是，林老师挺尊敬您的。不会骗你，不过，人家如今是胸外科有名的一把刀，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他也许喜欢自由恋爱，不喜欢相亲。”苏梅说。
“自由恋爱？他都三十了，我也没见他恋爱一次，等他自己开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那么了解他？”苏梅好奇地问。
“当然，他刚分来时就跟着你们科长，跟着上台做手术，常常误餐，你们科长会把他带到家里吃饭，他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林老师刚来时什么样？”苏梅很好奇。
“还是毛小子。不过他很刻苦，每日不是上台给人当助手，就是捧着砖头一样厚的医学书啃，而且为人诚实可靠，在这许多的学生里，你们科长最喜欢他。”
正说着话，护士长沈玲抱着一沓化验单走了进来。
“李医生，来啦。”沈玲和往常一样亲热地和她打招呼。
“是。沈玲，每次来你都这么忙。
苏梅在办公桌前坐着，没有再说话，她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看见沈护士长和科长在一起的亲热举动，冷眼看着沈护士长的脸，她的脸端庄文静，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涟漪。面对被蒙在鼓里，无辜的李医生，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尴尬不安或者是愧疚，苏梅佩服她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本事。
突然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愿再看见沈玲那张脸，收起病历起身离开办公室，到病房看病人去了。
看完病人，苏梅再回到办公室时，李医生和沈玲早走了，不见了半个上午的林枫早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内科护士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和他说着话，这在林枫来说，是不常有的事。
苏梅坐下来，留心一听，原来那护士有个亲戚在林枫床上住院，他们在谈什么时候帮他做手术的事。虽然如此，苏梅却看着觉得刺心，耳边突然想起杜立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十个医生九个色，这是环境造成的，你看，医生天天和病人打交道，病人都是病病歪歪的，只有身边那么些年轻漂亮的护士看着养眼养心，天长日久，再单独对对夜班，谈谈心事，不出事才怪呢。所以，没结婚的医生大多是找身边的护士结婚，结了婚的找科里的护士当情人。”
当时苏梅听着很生气，说杜立明说的是谬论，医生护士当班的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和精力谈恋爱，特别是谈婚外恋爱。
但是，经过科长和沈玲的事，苏梅有些信了，听科里人说科长原来是很爱他夫人的，但是，还是抵挡不住疑惑，和沈玲日久生情。
林枫可以说是科长的再版，名师出高徒，不管是从长相到为人再到医术医德。
“那么，他也许承接科长的衣钵，婚后也会和科里的护士搞婚外恋吧？”
苏梅心里说，心里忽然对林枫心生不满。
苏梅心绪不佳，胸外科却喜事连连，章老如愿进了副教授级，胸外科又被医院评为今年的先进科室，奖励了科室一万块钱奖金，科长林平心情很好，意气风发。
章老和护士长沈玲是科室先进工作者，医院各个给了他们一千块钱奖金。早从失恋的痛苦中摆脱出来的张倩看着眼热，在晨会上囔囔着要章老和护士长请客，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科长倒爽快地一口应了下来，说下个礼拜天晚上全科室加餐，经费从科室得的奖金里出。
“科室虽然有经费，但我和章老还是得表示一下心意，一人出五百，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科长话语刚落，沈玲站起来说，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办公桌上，章老虽然有点心疼，但是，既然沈玲肯拿出来，他当然也不干落后，以免大家说他小气。
沈玲说话的时候，科长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迎着他的目光，沈玲似乎有些羞涩，苏梅看在眼里，心里很不以为意。
“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六点，大家上班不上班的都到时在医院门口聚合。”科长林平说。
“林医生，星期六聚餐你会去么？”护士站台边，张倩和苏梅正在说星期六聚餐的事，林枫走过来，走到病历架前翻找病历。
“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你们去吧。”林枫取下一份病历，打开，在医生签字一栏中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放在兜里说。
“林医生，一起去吧，科室聚餐你老是不去，怪没趣的。“张倩继续说。
“少了我，还不是有万医生么？”林枫难得开玩笑说。
“他哪里和你比！你模样帅，和你出去吃饭，让人误会是男朋友都是风光的事，对不对，苏医生？”张倩问旁边的苏梅，
苏梅微微笑了笑，未置可否。
“林医生，去吧，你有车，到时聚餐回来，还指望你开车护送我们漂亮的苏医生回家呢。”张倩说着冲苏梅夹了夹细长的眼睛。说得苏梅挺尴尬的，想说什么，但当着林枫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到时再说吧。”林枫还是模棱两可说。
“林医生从来不参加科室的聚会么？’林枫走了之后，苏梅问张倩。
“嗯。林医生好静，不太爱凑热闹。”张倩说。
到了礼拜六晚上，除了当夜班的护士医生外，胸外科全科在门诊聚合。
星期六苏梅上班，六点整，她和张倩等几个没车的年轻人先一步去医院门口等着。
不一会，章老，罗医生，科长等都陆陆续续开着车来了，只有林枫没来，苏梅虽然早就知道他不会来，但还是感觉热闹之中少了些什么。
“咦，万医生怎么没来？”张倩发现说。
“我才刚看见他和林医生一起在办公室的，要不打电话问问。”护士美菱说。
张倩掏出电话刚要拨打万医生的电话，“嘟嘟！”这时，身后一阵车喇叭声，苏梅等人一回头，见却是林枫的车。。
“张倩，苏梅，快上来！“苏梅正发愣，车门打开，万医生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苏梅她们喊道。
“想不到林医生也来了。走吧。”张倩拉起苏梅的手上了林枫的车。
大家自由搭档，章老和罗医生分别载了几个人，大家一点人数，发现科长和护士长没来。
“两个当家的怎么没来？”
正说着，又一辆车从医院开了出来，是科长林平的车，隔着窗玻璃，看见林平的车上只有沈玲，苏梅撇了撇嘴。
聚餐选在市里有名的军山湖鄱湖酒楼。
军山湖位于南城市郊，酒楼建于湖中，四面环水，以清蒸螃蟹最为有名，所以又叫品蟹居。
苏梅等一行四五辆车子往军山湖进发，出了市区，下了高速，不一会上了堤坝，前面不远就是。
品蟹居在堤坝下方，它整个搂基是用天然木板铺就的，人踩在上面嘎嘎作响，酒楼也是用木板钉就的，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装饰，只点缀着好几十盆黄灿灿的菊花，配着门前两行对联，“秋风未起，蟹已肥；菊花未开，心已醉”，风格简陋而又脱俗，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苏梅是第一次来，见在这么个繁华都市之畔，竟有这样的好去处，不觉又惊又喜。
聚会开始，客堂里摆下两桌，林枫领着苏梅张倩等年轻人在一桌，科长护士长领着年纪大的人在一桌。
苏梅挨着林枫坐着，下首是张倩，美菱，万医生等人，菜摆上来，先是端上来一
只清蒸鸡，大家伸筷子便抢，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只剩下鸡头和鸡爪子。
“这只鸡现在叫什么？”张倩用筷子点着鸡的残骸问。大家看着，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张倩，你这应该叫‘失身’”。”万医生突然说。大家一愣，随即哄然大笑起来。
“怎么说话的？你才失身呢！”张倩红了脸，抡起筷子打了他一下。
“张倩，小万，你们彼此失身，谁都不吃亏。”不知谁说了一句。
正闹着，服务员又在桌上各人面前摆上锤子，剪刀，挖勺，镊子什么的。北方来的护士美菱没见过这个，惊诧地说：“吃饭怎么摆上了手术器械？”大家轰地一声又大笑起来，苏梅看见难得一笑的林枫也微微笑了。
“这是专门吃螃蟹用的，叫蟹八件。晚清时它是苏州人的嫁妆之一，美菱，到时你结婚，让护士长送你一套蟹八件。”苏梅说。
章医生看这桌热闹，很羡慕，端了酒过来敬酒，说：“这边多热闹！这就是年轻啊，我老章也沾沾光。”说着起身离开那桌，过来在林枫身边坐了。
一时，服务员又端上来两大盆香喷喷红彤彤的大螃蟹，大家惊叫着，十几双手几乎同时伸出去，一人抓住一只螃蟹，苏梅可是吃螃蟹的高手，开盖，剔除螃腮，用调羹沾点醋，用剪刀剪腿，用挖勺挖着里面的肉吃，三下两下，就吃了三四只，只吃得满手的油。美菱先学着苏梅的样，可是别扭透了，她性子急，把锤子剪刀什么的扔在一边，用手用牙撕扯着吃，吃得满脸都是。
林枫不愧是手术高手，修长的手指拿着蟹八件，左敲右弄，吃螃蟹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
正吃着，科长林平和沈玲双双过这桌来敬酒，大家见当家的来了，都端起酒杯站起来。
“来，我和沈护士长一起敬你们一杯，谢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林平红光满面，说罢喝光了杯中掺了饮料的酒，沈玲则只是抿了一口。
大家也陪着喝了，张倩端着酒杯说：“科长，护士长，我们很高兴能在两位的领导下工作。来，我代表大家回敬你一杯，希望两位相亲相爱，永远不要离婚，也不要再婚。”
张倩的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在二附医院，科长常常叫护士长老婆，而护士长的岗位常常会变动，今年可能在胸外科，过了今年，可能会在脑外科，一旦换了护士长，那么走的被大家戏称之为离婚，新来的叫再婚。
“张倩，你放心，我除了林科长，谁也不嫁。”沈玲难得开玩笑说。橘黄色的灯光下，她的脸泛着红晕。
大家都去给科长护士长敬酒，唯独苏梅没有，张倩提醒她该去敬酒了，苏梅冷冷地说：“我不习惯敬酒。就不去了。”
聚餐结束，该回去了，大家按来时的搭配，苏梅，万医生和张倩仍然坐了林枫的车。沈护士长坐了林平的车。
车子在堤坝上飞速上前，万医生和张倩都喝了点酒，两人特兴奋，坐在车后座边说边叽叽咕咕笑着，而一向也爱玩笑的苏梅倒显得很沉默，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脸朝着窗外，一语不发。不一会，车进了市区，万医生和张倩都住在霞飞路，比苏梅家要近。到了霞飞路，他们双双下车，和苏梅林枫道别回家。林枫再送苏梅回家。
苏梅本来对林枫是从头到脚崇拜的，但自打发现科长和护士长暧昧关系后，因为他是林平的徒弟，关系又亲厚，再加上臆想中林平的现在就是他的以后，不由对他冷淡了很多。对于苏梅的心里活动，林枫丝毫没有发觉，如果知道，恐怕他会惊异活跃在几千年之前，封建社会的株连之罪会降临在他头上。
“怎么啦？在想心事？”林枫在后视镜中看见苏梅微颦的眉头，紧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怎么。”苏梅淡淡地说。
“李医生这些时候好么？”沉默了便刻，苏梅突然问。
“哪个李医生？”林枫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科长夫人啦。”
“她很好啊。怎么突然问她？”
“林老师，如果你发现你身边最崇敬的人原来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会怎么样？”
“什么最崇敬的人，什么样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林枫糊涂了。
“我是打个比方，比如，如果你发现你所尊敬的林科长有婚外恋，你怎么看他？”苏梅终于撑不住问道。
“你怎么会打这样的比方？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里成天想些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林枫先是诧异，然后斩截地说。
“你就那么了解科长？”
“当然。别人我不敢说，师傅我是最了解的。他和师母感情很好，他绝不会背叛她。”
“可是，现在这社会，但凡有点成就的男人在家红旗不倒，在外彩旗飘飘的事并不是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找抽是不是？怎么那么说我师傅！？”林枫突然恼了，把车一减速，苏梅不妨，额头撞在前座的椅背上，好在椅背有厚厚的海绵抱着，才不至于撞晕了。
“我没胡说，科长和沈护士长就在搞婚外恋，我……”苏梅说话不受大脑控制的老毛病又犯了，话冲口而出，然后又后悔不跌地掩住嘴，但是已经晚了。
“师傅和护士长！？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可别乱造谣。”林枫先是一愣，然后用不屑的语气说。
“我干嘛要造他们的谣！那晚，我亲眼看见他们……他们搂在一起走路！”苏梅急了，干脆说穿了。
“还越说越离谱了！你这么个女孩，看起来清纯，想不到心却挺龌龊的！你天天和师傅和护士长在一块，还不了解他们的为人？！我警告你啊，这话到我这为止，不可以再对别人胡说！”
“我……我……你……”一向口齿伶俐的苏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不到林枫说话会这么主观，真是气死人了！她苏梅亲眼看见的事，还会有错吗！？还有，她是信任他才会把这话和他说，她是那种到处搬口舌的人吗？！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说她心地龌龊！长这么大，从来是人说她心地纯良，他竟然那么说她！ 想时气白了脸。“停车！”她叫了起来。
林枫嘎然把车停住。
苏梅奋力推门下车，怦地一声把车门一关，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去。这时马路侧对过来了一辆出租车，苏梅伸手一拦，车子在她身边停下，苏梅开门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林枫没有拦苏梅，任她走了。他开始挺生气的，想不到这丫头也会搬弄是非，别人不知道，师傅和师母之间，那么深厚的感情，还有师傅正派的为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肯定是看岔了。”后来转念又一想，苏梅说得那么肯定，有可能是真看见了。可是，依师傅和护士长的为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要么是个误会？对，一定是个误会。
林枫揉了揉两边太阳穴。他知道才刚的话是有些过火了，难怪苏梅生气。但想不管怎么样，明天还得警告她，不要再在外面胡说，不然，白白伤害了三个好人。
明天苏梅上班，在办公室撞见林枫时，她把脸板着，正眼也不瞧他。
“板着脸，还在生气呢。”中午吃饭时，苏梅一个人正吃着，林枫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扒拉一口饭在嘴里，看着苏梅皱了眉头说。
苏梅不说话，低头只往嘴里塞着菜，表示抗议。
“人家心里龌龊，说的话也是龌龊的，不要污了你的耳朵。”好一会，才赌气说。
“还记得呢。”林枫笑了。
“你骂了人当然不记得。我可一辈子都记得！”
“好了，昨天算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我是想说，你看见的也许没错，但那肯定是个误会。”这话苏梅听着舒服多了，至少他相信她不会瞎说。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不要再对人说，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他又嘱咐说。 “我又不是喇叭，随便什么事都对别人说。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
林枫心中一跳，心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心头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