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淳意只觉得脖子无比酸痛,四周静谧,渐渐神淸目明起来。
这是?……
在通州客栈?
居然还是自己的房间?……
淳意立刻扫了扫四周,空无一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回头细细打量自己,怎会是在客栈里,还是在自己房中,这到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淳意闭眼,努力回想一切,可脑中一阵生疼,一下子就闪现一片火海,无数的人挣扎着,反抗着,想要逃离那个可怕如炼狱的地方,只是怎么跑啊跑啊却跑不掉,下一道画面却不知哪儿漫天狂至来的箭雨淅淅沥沥夹杂着女人,孩子的剧烈哭声,无力而绝望的呼喊,火光冲天,还在剧烈地燃烧……
这梦,实在可怕!无数地画面蜂拥而至,瞬间,淳意觉得头疼无比。
不对!
淳意眼猛一睁开,不对,这不是梦!
淳意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慌忙失措地淳意一把掀开被褥,立刻起来,冲到房门,一把握住把手就要打开,却怎么也打不开。
淳意使劲拍打着,无人问津的慌张让她简直快要崩溃。
片刻,门吱地开了。
“宁姑娘,你可算醒了。”迎面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子,面色肃重,无惊无澜,威猛高大的身材一眼看过去便觉到深深地压迫感。
淳意不由脑中细细思量,此人自己应是从未谋面,竟然一开口便说出自己姓氏来,可见此人必定与璇玑阁中人莫大关系。
“说吧。你主子呢?我要见他。”
许是惊讶此女的快速反应,自己未道其身份,就猜出自己是那地方的人,微愣一下道:“主上一直在等姑娘醒来,既然姑娘已然醒来,就随在下去见主上。”说话间,对她也是收起些许轻蔑。
淳意点头。
随之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回廊,几经转折,一路行至一出极为寂静,颇为雅致的所在,踏过拱形石门,内沿绚烂旖旎的各色硕大盛放的菊花,黄白墨绿,清香淡雅。
淳意不由深呼一口气,闭眼沉醉,再眼眸启开,阅这一方颜色,心中暗赞。临近冬时,鲜有菊花盛开,就是有,如这般花朵硕大,且色鲜艳,亦是少见,更不消说竟然能见到如此多的绿菊,极其难得!更不必说再这边陲苦寒之地。
“看来,你也是惜花人啊!”
淳意顺之望去,此不是璇玑阁主是谁?
只不过今日他别于平日的严整肃穆,更闲散潇洒些,脸上依稀若有似无的款款笑意,一袭绛色素衣长袍,宛若谪仙。
淳意点头,沉静道:“言阁主。”
言殊示意坐下,淳意遂上前道:“言阁主,我想您该告诉我城门大乱后的情况。”
言殊当然明了眼前女子是作何想,离那日祸乱亦有五日时间,自己安排更随的人早就随大乱被大火和漫天箭雨冲散,为防她查觉,故而跟随的人也不敢太过靠近,万般无奈之下,情势危急,只得将她打晕带走,如此这般单刀直入,确是她的行事。
言殊望向她,轻幽淡笑:“淳意姑娘,你先坐下,虽然你并未曾入我门下,可你却是难得聪慧,依你看那日情形如何,你是亲身经历,想必会有所得!”
“淳意感激严阁主的救命之恩,屡屡救我与危难,可实在淳意不懂,为何您要花费功夫在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我虽然是奴仆之身,但也懂得是非大义,阁主救我,我必定结草衔环当报。”
顿了顿又道:“可毕竟我并不是璇玑阁的人,天辰山庄容不下我,我也可以到别处栖息,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宁淳意活下来的地方吗?”淳意冷哼,一路走来被逼至到如此地步,可就算是如此,她宁淳意也决不会认命。
看她如此,言殊也知她心性坚毅果决,不好说服,沉声道:“姑娘心性,在下也知道。但是事关苍生百姓,你也看到了,边关大乱,真正戍边的臣子将士现如今早已成为一具具尸体,那日的惨烈触目尽心,你就不该为了公道,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一献自己之力?”
其实言殊说的并非不是淳意疑惑的地方,她自问没有萧云娴的才情,没有萧玉凤的杀伐决断,更没有林少棠的经国谋略,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只想和一人相守的平常女子罢了。
淳意不想再谈下去,起身往回走。
言殊起身喝到:“难道用别人性命活下去,你就心安理得?”
淳意呆住,“你说什么?”
“当日情形就算已事隔多时,想必你也应该不会忘记,那日朝廷新派驻军漫天箭雨,死伤惨烈,后又火油利剑,百姓和原来守军也就是朝廷要置之死地的叛军根本无一人生还。”
淳意心下一紧,难道?……
“我当然不会忘记!”
遂猛转身紧盯着言殊。“你什么意思?”
“你一直相安无事是因为有人一直在你身边保护。”
难道?
是阿灿?
“是不是阿灿出了什么事?”
看她一脸惊慌,眼中焦急的担心让言殊定下心。
这步棋,他是走对了。
言殊轻拍淳意肩头,按捺她坐下,转寰神色轻声一叹。“你果然是放不下他。”
随即坐下低沉道:“你以为你是怎么从那片火海出来的,是阿灿!是她在危急时刻扛着你从火海里跑出来,因为主要是护你,没考虑到其它,只顾把你救出去,官兵刀剑砍杀伤到脾脏也不后退一步,待会到驿馆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简直不敢置信。
她宁淳意生死大关一次又一次闯过来了,她就算在璇玑阁东官也没有放弃活着。
因为,她还答应了梅子,应了魂儿!
她,会好好儿的。
活着!
可是现在,她现在恨不得不在这世上的是自己。为什么?本应早就死了,偏偏活着,现在,还害了别人!
淳意怔住。她不敢相信,只觉得四周静的可怕,眼眸发红,死死咬着嘴唇,血色渐渐褪成一道卡白,默默无神。
“你不必如此,人生而有命,这是定数。你为之神伤,为之心痛,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自幼便跟随我身边,虽是主仆,却早胜过父子情谊,你痛!我比你更痛!”
淳意缓缓看向他,高高在上的璇玑阁主常常面无表情,竟然也会在他脸上显出凄楚之色。
淳意暗想,阿灿对他,也是如父敬重,只是他是他的手下,多少也只能在心里了。
而这番话,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你不是言殊吗?威震江湖的璇玑阁主吗?你既然知道他是被谁害死的,你不该去为他报仇吗?”宁淳意厉色喝问,字字锐利如刀。
言殊低沉道:“怎么,报仇?是拿刀杀了执行命令的士官,或是朝廷驻守戍边的大将,还是一方郡守?如果你这么想,那就是愚蠢!”
淳意突然惊醒,是啊!谁要杀他,他是怎么死的?说到底是因为自己啊。
夜幕低沉,淳意躺在床上,顺着月光瞧着远处的闪烁的星空,回想着白天言殊说得话。
“水能覆舟,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现在你为阿灿心痛,是因为他不仅救了你的命,还是朝夕相对的朋友,可你就没有想过,这边关一开,外族大兵压境,届时又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亲眼见过厮杀的惨烈,难道你就不痛?”
淳意立刻回道:“当然痛心,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痛苦地死去,我想帮他们,我想救他们!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淳意眼中凄苦,闭眼。再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
不!她有!
言殊定定沉声道:“不是。你有办法!”
淳意摇头。“我没有,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别人?”
言殊摆手。
“你不是不能,是愿不愿意。你应该相信我!”
“是么......”
日影拉长,轻风摇曳。
……
次日,黎明晨汐。一道黄衣女子卧于马上,急急而去的靓丽风景充斥在谡山古道,疾驰狂奔,直至樾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