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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个假期……过得相当无趣。

我与爸妈的关系不见好转,相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妈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以前我们也有吵架的时候,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妈妈总会笑着说我就是个孩子,她这么大的人了,不愿意与我计较,因此我是感激妈妈的。但这次,好像更严重一些,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甚至这一次他们出国都是爸爸来告诉我的。

那晚,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只开着壁灯,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倚在窗边,看有些苍凉的松柏,那上面附了一层清雪,风一吹,扑簌簌的往下落。

“馨馨。”深夜里,爸爸的声音更显浑厚,又晕上了我房间里的一丝昏黄,听起来……真叫人觉得暖。

“爸爸。”我回头对他笑笑,返身坐在了床上。

爸爸坐在我身边,摸摸我的发,“我的女儿长大了,有心事了。”

我笑笑,依偎进他怀里。这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将妻儿护得周全,将事业治理得井井有条,让妻子甘心情愿的为他操持几十年而无怨无悔。这是我的父亲,这世上第一个疼我的男人,怕也是最后一个这么疼我的人。

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徐伟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馨馨,跟爸爸说说,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要跟你妈妈作对?”爸爸五指成梳,一下下,轻柔的顺着我的发。

我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这是我长大之后不常有的动作了。我说:“爸爸,我并没有跟妈妈做对。不开心……爸爸,我觉得心里发堵。”

“哦?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了解我。”

“那,说说吧,今晚我们聊聊。”

于是我便将这段时间的委屈说给爸爸听,“……爸爸,我不是一朵娇养的花,我不要你跟妈妈时时刻刻护我在身后。我需要一些自由的空间,也想过一过我没经历过的日子。”

爸爸却笑了,“傻孩子,我跟你妈妈给你安排的是一条捷径,不需要你太辛苦便能得到别人辛苦一辈子也得不来的东西啊。”

我叹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爸爸虽疼我,却决计不可能容忍我受委屈的。他用自己的方法爱护我,在他的观念里,这就是对我最好的,他见不得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被别人动一根手指,别说动一下,就是给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会让他不顾一切的为我讨回来。这便是疼我的父母,我有些累。

“馨馨,你是个女孩子,我跟你妈妈只想给你最好的,若你是个儿子……看看小煜,这么小就一个人闯天下了。”

如果是这样,我想做一个男孩。

这一次他们走的很远,要走的地方也很多。年前他们给我电话问是不是想出国过年,因为他们可能回不来。我说不要了。

中国的年还是要在中国过,外国有鞭炮么?

一个人在家倒是自在,有阿姨给我做饭,还有书看,走远一些还能看到烟花,是个不错的安静的新年,心中甚至还有些开心。

却是想不到,凌晨给爸妈和小煜打过电话之后,不速之客便来了。

我总不能将他赶出去,况且又是新年,要讨个吉利,便不情不愿的请他进来了。

“我家里人太多,把你带过去影响不好。”徐伟说。

我点点头,很能理解。那是个大家族,别说多个人,就是多件衣服都会卷起一层浪,别说人家没请我,便是请了,我也不能去。这涉及到两个家族声誉的问题,可大可小。

他又说:“一个人的新年如何?”

“挺好,自在些。”大过年的,我不想给自己找别扭,干脆给他点面子,就不逆着他的意思说了。

他刚要说什么,电话便响了。我听到他说什么指数清仓之类,想了想,该是股市交易的词语,等他挂了电话便问,“现在股市还开市?”

徐伟笑说:“中国的自然不开,外国倒是经营的红红火火。”

是了,操盘这种东西是不分国界和白天黑夜的。我说:“你过年也不休息一下么?”

我这样问,他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即便漾起大大的笑脸,“不是要给秦峰一辆车么,不努力一些……兰博基尼可不是那么好买的。”

我一惊,“你不说,倒是忘了。”

他笑笑,“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现在大盘的走势?”

“能看?”

“自然。顺便还能看看赚了多少了。”

我想想,一个人在家终究冷清,虽自在,却委实没有个过年的气氛,于是便点点头,跟他上了车。

原以为是个别墅样的房子,却没想到就是在学院路上的一个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卫,着实寒碜了些。不过收拾得倒是很干净,东西不多,颇为干脆利落。房间里的床却着实与整个房子不太相称,是个kingsize大床,一床漆黑床单,平铺的毫无褶皱,在月光下更显清冷无情,还有些……霸气。

“只有矿泉水和咖啡,这么晚了,就喝点水吧。”他站在我身后,递给我一杯水。那杯子很亮,被他轻轻握在手中,微微一动,水波潋滟,像细小的美钻。

“谢谢。”我接过杯子,说。

他将我带进房间,坐在电脑前,鼠标一动,屏幕便亮了,原是一直都没有关机,我想这是玩股票人的癖好?

黑漆漆的大盘,花花绿绿的数字,时而扬时而落的K线——我有些头疼。

徐伟笑了,“看不下去?”

我喝了口水,“目前我的生活就是围绕着函数和文言文来的,没有你这么精彩。”

“馨馨,你没必要那么努力。”

一听这话,我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什么我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些人究竟是怎样规划我人生的?竟连人生常态也不让我体会了么?

“我要走了。”我说。

他拉住我,神色紧张,“怎么了又?”

我深呼吸一口气,“没什么,送我回去吧。”

“馨馨……”他无力的叹了口气,“你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如此别扭,同那些你的同伴……竟如此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同她们一样?受不得一点委屈,经不起一点风浪,甚至生活都是一成不变的,从小到大的轨迹都是被安排好的,爸妈口口声声说这是人生的捷径,可我还没经历过人生,怎么知道什么是捷径?我连弯路都没有走过,万一将来……将来……”

“将来怎么?”

将来,若是小煜不愿意接手白家产业,那么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以替他负担,若到那时候我仍是一个被护在玻璃房子里的小女孩……我的家族怎么办?爸妈辛苦一辈子的成果怎么办?

“没怎么,对不起,我失态了,送我回家吧。”

到了白家宅子,我要进去,徐伟却叫住了我,放在我手中一串冰凉凉的东西,“这是那个小公寓的钥匙,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到那里找我。”

我没什么理由接受,却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便接下了。

临走前,他说:“馨馨,弯路走多了,人会变。你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世故圆滑、处事周到,能看清所有人的心,却唯独看不清自己心的人么?”他揉了揉我的发,“你的心思太重,这不是一个花季女孩该有的,有些事,能放则放。”

我……点点头。

这个假期便这样有些沉闷的度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纪念的事。其实我这十几年也好像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开学后又过了一个月,秦峰毫无预兆的找到我,“跟我走一趟。”

我看看他,“杀人越货去?”

“啧,白馨你就不能温柔点!跟我去看车,还能把你拐了不成?”随后便转身,我又听到极小声的一句嘟囔,“矫情成这样,给我我都不要!”我一伸脚,秦公子便是一个狗啃屎。

徐伟言出必行,果然用四个月的时间给秦峰凑了一辆车的钱。

当我们到徐家车库的时候,我果然见到秦峰跟郭晓松傻眼的样子。

“你你你、你自己赚钱?”郭晓松说。

徐伟轻轻的“嗯”了一句。

“上大二?”郭晓松又问。

徐伟仍是“嗯”。

“靠,太……太TM神话了……”郭晓松喃喃自语。

徐伟说:“这并不难,我学的就是这个,在国外也有一些操盘经验,对于一个兰博基尼来讲,这不算什么。”

秦峰终于沉着脸说话了,“算我输了。”

徐伟又笑笑,“不是输,是我应该的,说好了是那顿饭的钱。”

“靠!”秦峰爆发,“埋汰我是吧?”

“我可真冤,说什么错什么。”徐伟说。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数月的阴霾,总算放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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