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
B市下了一场大雪。林浅早起来一拉开窗帘,眼前一片纯净的白色,看在人心底里也格外地宁静。
这几年一直待在南方,林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看着眼前这片单一的纯净,林浅突然很想打电话给许漠南,告诉他B市下雪了。
这时,肚子里的孩子明显地跳动了一下。林浅感受到了,低低一笑,抚着肚子自言自语:“你也想念爸爸了是不是?”
为了照顾林淑兰,林浅这几个月一直住在B市,许漠南一早就回了部队,所以他们也有四个月没见面了。
许漠南倒是经常打电话过来,堂堂一个中校,电话里总跟个怨妇似的埋怨着:“林浅,妈还不放你过来啊?她到底要霸占你到什么时候啊?”
林浅失笑:“她是我妈,什么霸占不霸占的,我多陪陪她是应该的。”
许漠南委屈极了:“你再不来,那群兵就嘲笑死我了,非说我这个参谋长娶了媳妇是骗他们的。再说了,你看这都快过年了,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时刻,你让我自己在这里孤独冷清的,你就忍心啊?”
“好了,那过两天我跟妈说说。”
许漠南总算高兴了点,这才想起慰问一下林浅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这两天乖不乖?有没有闹腾你?”
“嗯,前天刚去医院做过检查,宝宝很好,我也很好。”
“那就行。他要是敢不听话,等他出来我罚他站军姿。”
“去你的。”
放下电话以后,林浅的嘴角还一直翘着,眼中慢慢的笑意。林淑兰正好做完早饭,见林浅站在窗台发呆,走过来把窗户关上了,训了她一句:“怎么站在这里吹凉风?感冒了怎么办?”
林浅转过身来:“没事,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林淑兰一见林浅笑盈盈的样子,就知道是许漠南打电话来了,笑着说:“他是不是还埋怨我霸着你不还给他呢?”
林浅笑了笑。许漠南现在岂止是埋怨,简直要在部队里寂寞地挠心挠肺了。”
林淑兰叹了声:“得,这快过年了,我病也差不多好了,你就去找他吧。”
“那我也不能放您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啊。妈,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哪会一个人?有你小姨呢,”林淑兰笑笑,“还有漠南他妈妈,一早就跟我说好了,要我过去过年。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这是你结婚第一次过年,他又在部队,本来过年没家人陪就冷清,你这个媳妇再不陪着,也说不过去。过两天你就过去吧。”
林浅应了声。
这场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第三天天气终于转晴,刚好也到了小年夜的日子。许家二老一早就派车来接林浅和林淑兰,说是要在林浅走之前一起吃个饭。
林浅刚下了楼,警卫员小宋就端正地敬了个礼:“嫂子。”
小宋如今见了林浅,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很是热切。说实话小宋平时挺怕许参谋长,总觉得许参谋长这人摸不透脾气,不好招惹。自打见了许参谋长被林浅收拾地服服帖帖以后,机灵的小宋立马见风使舵,坚决举着大旗往嫂子阵营里跳。
小宋一见林浅挺着肚子出来,连忙上前扶着:“嫂子,您当心,地上滑,您千万别摔了。”
这架势,好像当她是民国时候的贵太太似的。
林浅失笑,由他搀扶着钻进了车里。
车子开得很慢。小宋出来的时候,许政委特意交代,雪化得不干净,在路上要慢点开,当心车子打滑。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许家的公寓楼下。
林浅打开车门,一股凉风瞬时灌了进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系得紧了些,这才敢从车子里出来。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的行动已经有些笨拙。小宋连忙下车来扶着,然而手还没等挨着林浅的胳膊,就被一个人一把扯开,推了老远。
小宋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打了个滑,恼了,抬起眼刚准备骂娘,一见那个推开他的人,蓦地住了口。
嘿,这不是许参谋长么。
林浅低着头,任由那双有力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带她从车里出来,却并没注意到扶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站稳了以后,她抬了抬眼:“谢谢你,小宋……”
话还没说完,待看清楚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就这么生生地噎了回去。
许漠南穿着一身军大衣,风尘仆仆的样子。军容算不上很整洁,下巴上还冒出了胡茬,人也消瘦了许多。原本眼睛就大,眼眶瘦的凹进以后,倒是显得整个人比以前更精神。他看着林浅愣住的模样,幽邃黝黑的双眸里含着笑意,依旧是英俊逼人的笑容。他指尖并在齐眉处,像美国大兵那样敬了个有几分痞意的军礼:“报告首长夫人,135师装甲团参谋长许漠南前来报道。”
林浅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又愣,突然间鼻子一酸。
“哎哎,你别哭……”
见她红了眼眶,许漠南也着急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就想搂住她安抚,结果看到她鼓起的肚子,又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的,许参谋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后只能是伸手拍着林浅的肩膀,柔声哄着:“乖,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么。”
小宋陪着林淑兰先上了楼。
小宋临进楼道前,又忍不住回头偷瞄了一眼,被许参谋长狠狠地瞪了下之后,连忙吐着舌头又把头转了回去。
楼下就剩了许漠南和林浅两个人,站在寒风中,许漠南把林浅紧紧地收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口,倒也没觉得冷。林浅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即使她不想在许漠南面前这么丢人,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这么冷的天气里哭,眼泪冰冰凉凉的,许漠南连忙心疼地去给她擦眼泪,却没想到越擦越多。
“想我了?”许漠南叹了声气,低头柔声地问。
“谁稀罕想你。”林浅泣不成声,没好气地回了句。
许漠南眼含笑意:“想我还不承认。不然你哭什么?”
林浅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就要去瞪他,却被他俯身下来吻住了。这四个月的思念太过漫长,漫长到连这个吻都不想分开,就想这么缠绵到天长地久去。他吻干了她的眼泪,又含住了她的唇畔,细细地品尝起思念的味道,又咸又涩。
吻了个酣畅淋漓,怀里的小女人终于不哭了。
“上楼吧,外面冷死了。”许漠南摸了摸林浅的的发丝,因为怀孕,她把长发都剪了,现在看起来很文静。不过他还是喜欢长头发的林浅,因为睡觉的时候搂着她,可以闻到她清淡的发香,而且他最喜欢把她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心底也总是漾起一片轻柔。
这么一想,他又吻了吻她的眉间,说:“林浅。”
“嗯?”
“等生完孩子,把头发留起来吧。”
进了家门,谢琳见到了四个月没见的儿子,也是欣喜不已。接过许漠南脱下的军大衣后,就连忙问他这次在家里会待几天。
许漠南刚张了张口还没等回答,一旁的许政委就轻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这个儿子是回来看你的?人家是回来接自己媳妇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他。”
林浅听着许政委的话,顿时就羞红了脸,低了低头。
许漠南反倒更加没脸没皮了起来,搂着林浅坐在沙发上,格外地自在:“我是想我媳妇了才回来的,怎么了?我没成家的时候您天天跟我后面念叨我,等我成家了,我疼自己媳妇您又看不惯了?”
“臭小子,”许政委被气笑了,踹了他一脚,“那你领着你媳妇赶紧走吧,别在我眼前晃着烦人。”
林浅也气恼了给了许漠南一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说笑了又有一会。
谢琳端了洗好的水果走过来,问道:“对了,漠南,你部队那边的房子怎么样了?小浅千里迢迢跟你过去可别受委屈。”
许漠南笑了笑:“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房子也收拾好了。而且上面说了,可以给林浅在市府里安排个工作。现在我那边是万事俱备,就欠个媳妇。”又握紧了林浅的手,“林浅,今年过年你要跟我在部队里过了,你准备准备,咱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