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他的时候安言静觉得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讲,可当真见到了,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仅仅是看着对方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霍秦的身上寒气很重,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把外面的黑色大衣拉开,霍秦将她拥在怀里,团团包裹住,生怕她受寒。
“想我了么?”
安言静原本想说“不想”,可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是幼稚,她吸了吸鼻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霍秦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雪毫无征兆地纷扬而下,安言静倚在霍秦怀里伸出手去接雪花,白白的一小片落在她浅灰色的手套上很快就没了踪影,融化掉的雪水很快渗透进手套的绒线之中,那一块儿小地方迅速变深了颜色。
霍秦把手罩在安言静的手心上,牵着她慢悠悠地往回走。周耀鸣何等懂得审时度势,把安言静带了来就赶紧溜了,他也有属于他的圣诞礼物在等着他去拆呢!
“你说回到家柔柔会不会很吃惊?”安言静低声跟霍秦聊着天,她的五指也紧紧扣着他的,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是真的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一般。
霍秦没有回答她,却是笑了,虽然那笑容在黑暗中看不太真。
安言静转了转眼珠,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都知道他回来了,却唯独瞒着她。
不生气么?安言静觉得自己还是会气的。可又觉得这气生得毫无必要,索性也就只是瞪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个人手牵手悄然无声地进门,安言静原本想拉着霍秦先去柔柔的房间里去看看那小丫头的,霍秦却朝她挑了挑眉,直接把她抱进了卧室里,关上门,将她悬空抵在门板上急切地吻了上去。
安言静顾及自己的身子,并没有挣扎,霍秦也是掌握着分寸,不敢太压迫过去,生怕伤着她的肚子。
于是,明明是小别胜新婚的重逢,两个人却都因为那个小生命,不敢太过造次。
一吻结束,霍秦的脸上明显写着欲求不满,腹下的欲望硬硬地抵着她。安言静脸一红,不敢再去撩拨他,只得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乖乖地任由他像抱无尾熊一般把自己完全禁锢在他的怀抱中。
霍秦的一只手掌慢慢摸到她的小腹上,虽然隔着衣服,安言静却仿佛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他灼人的温度,透过她,传递到她孕育的小生命那儿。她默默地在跟那个小东西交流,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父亲,父亲在跟他打招呼。
“我...我怀孕了。”安言静觉得霍秦肯定是知道的,可是,她却还是想亲口告诉他。
“嗯!”霍秦笑着点了点头,“他...折腾你没?”
安言静抿嘴一笑,“没有,他很乖的。”
“嗯,谅他也不敢,否则等他出来我揍他!”
安言静觉得此刻的霍秦很有意思,她便也顺着他的话笑道:“好!等着你给我出气!”
霍秦把安言静抱到床边让她坐好,他则半跪在她的身前,把脸埋进她的手掌里,专心嗅着只属于她的茉莉清香。
“言静...”
“嗯?”
“言静...”
“我在呢!”
“言静...”
“......”
“呵...”
霍秦的笑声闷闷的,他呼出的气息悉数扑打在她的掌心上,安言静觉得热热痒痒的。
“言静,跟我回去吧!”
安言静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跟他回去?她真的可以么?
“你不用担心...”霍秦像是了解她的担忧一般,低声为她解释道,“老爷子要是不答应是不会放我回来的。”
“那我们要去北京定居么?”
霍秦摇摇头,他精短的头发摩挲着她的手,扎得安言静微疼。
“不用,但是我们可能要把那套婚礼搬到北京去了!”
安言静一想到那个婚礼,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着心跳好像加快了些。只不过,现在被他亲吻着手心,她也稍稍能宽慰一些了。
他们在杭州一起度过了这一年的最后六天。
安言静觉得自己还是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如此不舍。
“傻瓜,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的公司还在这儿呢!”
虽然有霍秦的保证,安言静还是觉得有些心忧。只不过,这一次,她没了上回那样强烈的不安,或许真的只是办个婚礼而已。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元月一号的下午,带着柔柔,他们踏上了北上的归途。
北京的冬天跟杭州不同,干冷干冷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很难受。
安言静穿了两件大棉衣,即使这样,整个人看上去也还是会让人觉得纤瘦。
霍秦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柔柔,周耀鸣则跟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后面,像个小厮一般帮他们拿着行李。其实,周耀鸣是也不想回来的,这不是没办法么,这婚礼的筹办最后不还是得落到他的头上,不回来也不行。
地面的积雪大概有五厘米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安言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雪,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玩得不亦乐乎。跟她一比,柔柔反倒显得成熟得多,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这银色的世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接他们的车是周耀鸣家里派的,理由是怕周耀鸣把他们三口送回去之后自己跑了,得要周家亲自派人来看着才放心。
周耀鸣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他朝霍秦比了一个数字,霍秦透过后视镜看到周耀鸣的小动作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见状,周耀鸣马上眉开眼笑起来,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
安言静不解地看向霍秦,霍秦凑到她耳边将他和周耀鸣刚刚达成的协议草草地说了一遍,安言静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一下霍秦就得帮他照看“一鸣”三个月,还真是无商不奸。
进了小区,霍秦捏了捏安言静的手,安言静朝他抿嘴笑了笑。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至少还有他在,哦,还有苏念衾也在,她总归不会太过难堪的吧!
到了霍家的宅子,霍秦小心护着安言静下车,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摇下窗户一脸英勇就义的周耀鸣。
安言静朝周耀鸣挥了挥手,还没挥两下就被霍秦毫不客气地把手拉下去,攥在自己手里,半拉半抱地往宅子走去。
“哥哥!”柔柔最先扑到苏念衾怀里,她包子一般的小脸冻得通红,却还是笑得很灿烂。
安言静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苏念衾点了点头。
苏念衾把柔柔抱了起来,亲了亲柔柔的脸颊,却是朝霍秦道:“走吧,爷爷一直等着你们呢!”
安言静有些惊讶地扯了扯霍秦的袖子,霍秦却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惹得安言静愈发觉得好奇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倒也是这样一惊,她反倒不紧张了。
屋子很大,却不奢华。
霍恒坐在客厅的正中央,右手转着两只深色的文玩核桃,一脸正色。
“回来了!”霍恒的声音很洪亮也很硬气,就跟他的人一样。
“嗯!”
霍秦扶着安言静让她坐下,安言静却觉得长辈没开口就坐下不好,跟霍秦拉拉扯扯地僵持住了。
“坐吧!”霍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难得地笑了笑,开口道。
“谢谢!”安言静这才肯坐下,她偷偷掐了掐霍秦的手心,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小气。
“婚礼的事,霍秦都跟你说了吧?”
安言静跟霍恒说话会不自觉地紧张,她挺直着背,毕恭毕敬,“是的,已经说过了。”
“嗯!那就定在6号吧,日子远了,你这肚子也该显了。”
被长辈这样说让她觉得很羞愧,安言静只能僵着背点了点头。霍秦却是不干了,他冷眼讥讽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结婚了!”
霍恒也不搭理他,朝苏念衾招了招手,“小子,陪我上楼去杀一盘。”
苏念衾把柔柔交给保姆照看着,搀着霍恒去了书房。在楼梯上,还居高临下很不屑地看了霍秦一眼,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让安言静忍俊不禁。
“呵呵,看来念衾比你讨老爷子欢心。”
霍秦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外乎是迂回政策,他哪里会跟那小子一般见识。
“6号会不会太匆忙了点?”
霍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想3号的...”
闻言,安言静低下头浅浅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周耀鸣这几日确实是忙得很,所有的筹备工作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安言静除了再次试了试自己的礼服看看哪里要改之外,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养胎。
霍恒专门请了一位老中医帮安言静诊了诊,对方开了方子,安言静每日都像受刑一般必须得喝下一大碗中药。
她畏苦,霍秦就给她买了很多蜜饯喝完药吃。
李邱翔也来看过安言静两次,只不过每一次刚坐了几分钟就被周耀鸣火急火燎地叫去帮忙了。
杨陌依旧没有消息,只不过再谈起这个的时候,李邱翔淡漠了很多。
陈水墨又请了三天假,大包小包地杀了过来,用她的话说,这个婚礼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参加!安言静也要结婚了,她不免有些怀念当初她们四个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了。
大红的盖头,喜艳的婚服,安言静手里依旧握着被陈水墨画上大大笑脸的苹果,这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两个月前。
连登桂籍青袍客,共拜萱堂白首亲。
被陈水墨搀扶着,因为有孕,安言静跟霍秦没有行跪拜之礼。司仪的声音有些发颤,安言静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样会觉得紧张。
最后一拜之前,霍秦拉过安言静的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枚戒指,恰好滑到了安言静的无名指上。
面对这样不伦不类的一幕,众宾客一阵哄笑,安言静想从霍秦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他握得太紧了,那种无声的宣誓就像是在告诉她,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司仪扯着嗓子高叫“夫妻对拜”,安言静跟霍秦一起曲身,大红盖头蹭碰到他的头发,安言静觉得自己的心也微微颤了颤,就连被他握住的手,竟都有些不稳了。
在“礼成”的欢呼声中,陈水墨赶忙扶着安言静去到后台,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接下来是要换一身衣服出去“敬酒”,可这盖头总得新郎官亲自揭开啊!安言静摸了摸自己被套牢的无名指,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人真是...太乱来了!
霍秦在四个兄弟的掩护下顺利从婚礼现场逃了出来,他接过秤杆,先是将周围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在陈水墨大呼“太小气”的惊叫中关上了门。
支起垂着的一个角,霍秦慢慢地将鲜红的盖头挑落。
媚眼如丝,夺魂摄魄。
霍秦情不自禁地在安言静的红唇上轻轻一点。
“娘子...”
安言静终是忍不住他对自己这样的称呼,“扑哧”笑了出来。
“喂,姐夫,该出去敬酒了!”陈水墨拍着门板,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大声催促。
“你先出去吧!”
安言静在霍秦腰上推了一把,霍秦也不动,笑着捉住安言静的手,放到嘴边一吻。
又厮磨了一阵,霍秦终于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毫无疑问地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霍秦也不动气,只是冷着脸一一扫过他们,很快就有人禁不住败下阵来,笑着说去敬酒。
换过衣服,安言静跟霍秦只敬了一桌酒。安言静不能喝酒,霍秦只准她喝鲜榨的果汁,还必须是热的。
霍秦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爸”,安言静也跟着他叫了一声“父亲”。霍恒拿出一只大红包递给了安言静,其含义不言而喻。
后面原本设计的环节也都因为新娘子身子重而取消了,他们几个小辈聚在一桌自顾自地吃喝,好不热闹。
陈水墨算是他们当中酒量最差的一个了,她没喝多少就有些醉了。半倚着安言静,陈水墨的呼吸似乎都染上了酒气。
“言静,你说我因为你请了多少假啊!我要是被炒了,你必须要养我!”
安言静还来不及说什么,陈水墨“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她端着酒杯走到霍秦面前,强势地跟霍秦碰了碰杯。她原本就有些醉了,却还是硬撑着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干掉。
陈水墨拍着霍秦的胸口,自以为威慑力十足地道:“你一定要对我们言静好,不然我饶不了你!”说着,她还扬了扬拳头。
众人大笑,霍秦却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把安言静捞起来,搂在怀里,宣誓一般地回答道:“我会的!”
“嗯!”陈水墨满意地笑了,又腻腻地叫了一声,“姐夫!”变脸速度之快,让安言静咋舌。
做者无心,看者有意。那个时候,陈水墨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之后,安言静似乎真的赔给陈水墨了一个可以养她一辈子的人。哦,不对,好像不是安言静赔的...
安言静看着身边的男人,手掌慢慢罩到小腹上,淡淡一笑。
幸福不过如此——执手,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