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作者在1949年8月参加全国工会工作会谈期间写的一篇日记)
1949年8月11日
我还记得在1935年在无锡业余读书会里有一篇作文题目叫做《我快乐的一天》,那时我所取的题材是1927年2月19日(阴历)国民革命军北伐到达无锡的一天。那一天的确是我平生(指当时)最兴奋最快乐的一天,是以奴隶被解放的心情过着一天生活,以后在黑暗的时日中,也是以这一天记忆着她的,对我是革命的最初的萌芽。
参加革命以后,当然一直是心情愉快,但长期在紧张的工作中,没有时间,也无机会考虑和体会到所谓“最快乐的一天”的日子。但今天却是遇到这样的日子了。这日子-8月11日,是我参加革命以后,也是空前的、前所未有的最高兴最快乐的一天了一一是见到了毛主席,听到了他的指示,而且共同在一起吃饭。
下午6点钟,我们从颐和园玩了回来,在旅馆里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到北京饭店。厅上设了38桌,有规律地排列着,杯盘都放置好了。大家都据席而坐,静静地等待着一件令人兴奋的、会给我们力量和启示的事情,看到中间挂的一个毛主席的石膏像,就引起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幕。立三同志向门口移动,我们也微微地移动位置,至少是目光移动着。立三同志在门口,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样子,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啪啪……”像雷声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响声,在掌声中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笑容可掬、非常亲热、但还未见过的人——我们的毛主席,一起的还有朱总司令和聂荣臻同志。他们一进门,掌声是一阵紧一阵,一阵高一阵,大概有5分钟。等毛主席到了桌子旁,他举起了一只手,好像向我们致谢的意思。掌声渐渐落下,但还有些同志两只手恋恋不舍的放不下。这时我的心情是怎样呢?我只觉得脸上和身上突然热起来,心是加速地跳动着,血是在全身循环赛跑,脚跟是踮起的,嘴是张得很大,眼睛是张大了呢,还是眯缝着就很难说。两只手不由自主地一上一落地分合着,那样的用力,那样的长久,应该痛了吧,但不觉得,也没想到它,心里是痒痒的,好像见了自己的亲人——不!比亲人更亲热。又好像小孩子见了自己的大人——不!比小孩子见了大人更兴奋、崇高,总之忘了自己是三四十岁的人,顿时年轻了20年30年。
毛主席、朱总司令、聂荣臻、立三同志、刘宁一同志、朱学范同志坐下了,大家也坐下了,但眼睛却仍跟住他——毛主席。他和我们在各处所见的相片是毫无两样,个子蛮高,胖胖的,红光满面,在电光下满脸光彩。他也向大家望着,还看看壁上挂的像,笑眯眯的很兴奋的样子。
大家要动筷吃的时候,立三立起了,他举了一杯酒,在掌声中说:“六次劳动大会以后,到今天,工会工作是有了些成绩的,成绩哪里来的呢?”他提高喉音说,“是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得好(雷样的掌声)。我们第一杯酒祝毛主席、朱总司令健康!!”全厅轰动了,几百条手臂高举了酒杯。当时我想呼喊,但喊不出口;又想鼓掌,但只有一只手空了。全场一致干杯,毛主席也干了。接着不少人向毛主席敬酒,3个劳动英雄——刘英源、赵占魁、李凤莲敬酒的一幕是最精彩的,全场起立鼓掌,摄影员用镁光照了像。
酒至三巡,毛主席站起来了,向大家敬酒,又是干杯。他放下杯子在掌声中讲话了,讲了有15-20分钟。他诚恳地鼓励大家、训导大家,主要中心是要大家克服组织上的关门主义,方法上的形式主义,一切工作要采取主动,对工厂行政上、对资本家、对党政关系上都要采取主动。
大家站着静听,远的慢慢移近去。他的湖南腔亲热地一句句印在耳膜上。
吃酒时他有说有笑,我们也有说有笑。我今天干了好几杯,脸上变得通红起来。
最后刘宁一同志转达了东欧工人兄弟对毛主席的敬意,并代表他们向毛主席敬一杯酒。朱学范同志代表劳动协会向毛主席敬酒。大家吃完了,毛主席一个人还在吃饭、喝汤、吸烟,一面还在和朱学范同志谈话。吃完了,大概是他的秘书吧,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就起立。大家又是长久不息的掌声欢送他,目光都注视着他的灰布制服的背影。
由于大家兴奋,在归途的汽车上高声歌唱着,表达出每个人的兴奋愉快和荣幸。
今天这个宴会是中央招待工会工作会议的代表,毛主席是否到会,是保守秘密的,但我们从各种推测是可能到的,如西山到城一路戒严。
今天另外一件快乐和高兴的事,就是全总招待去颐和园玩了一天。
上午8时,200多代表,乘8辆汽车、数辆小汽车出西直门,直驶颐和园。行驶45分钟,距城40里,全是柏油路。路两旁均植树,汽车是在树荫中行驶,好舒适。沿途庄稼如小米、高粱长得高高的,穗子也很大,不像南方今年闹灾荒的现象,一月未到乡村,觉得另有一番景色。
清华和燕京两大学仅在外表看一下,觉得环境是太好了,满园绿林成荫,中西合璧的校舍安置其中。
到了颐和园,华东全体代表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合摄了一个照,无锡的又单独照了一张。拿了各种票子进园,到各处玩。印象最深的几个地方一是仁寿殿,这里是慈禧垂帘听政的所在,宝座、屏风及一切陈设,当然是精雕细刻,古色古香,珊瑚、珍宝、白玉……陈设很多。另一是乐寿堂,据说这是慈禧每年做寿之所在。这里陈设的几种特别的东西,一是金枝玉叶,都是镀金嵌宝的东西,是两个盆景;二是金丝鸟,在镀金鸟笼中一只鸟,只要机钮一开,能自动呜叫,头动尾摆与真的活的毫无两样;三是自动乐器,据说慈禧吃饭时奏的,只要一按机钮,各种乐器都会合拍地奏起来,可惜现在坏了。还有别的,看不胜看。这些东西都是外国藩邦进贡的,但不少是假的了,真的在抗战时给蒋介石运走了。
三层楼的一只戏台,只是供慈禧一个人坐的,王公大臣只在两边廊里。台中央有一口很深的井,遇到做水漫金山时,该井的水喷出来,满台满院全是水。
还有一处是慈禧钓鱼的地方。一个池塘,四周围以走廊,点缀着亭台楼阁,景致很好,在那里照了几个相。
上万寿山,这个山是人工堆积起来的,是一方面挖了有数千亩地的一个昆明湖,一方面是堆了数里周围的一个万寿山,足见封建帝王作威作福,浪费民力之一般了。山上不少宫殿亭楼,最高峰是喇嘛寺,元朝物,很大,四壁均是佛像,据说有12000尊。寺前一座大塔,塔下是排云殿。这里的建筑是最伟大了,全是琉璃砖琉璃瓦,太阳照着,金光四射。山蛮高,爬上爬下很觉疲劳,下山时两腿已觉酸痛。
山上有一处不准去,据说是民主人士柳亚子在养病,养病的环境是太好了。
下山在排云殿前买了两枝手杖,是万寿山土产,和一套照片,中间还有一张是慈禧的相片。
在长廊吃中饭点心,4只面包,两段香肠,1瓶汽水,倒蛮舒适。
休息后又在昆明湖畔的石舫、光绪的游船等处玩,然后乘游艇过湖到对面的一个小山,在湖中浏览四周,更觉舒畅。
昆明湖虽不如西湖之大和西湖之美,但北岸南岸则有胜之无不及。登岸上山,湖边西码头有不少人在游泳,还有女的,增色不少,游客大多止步观看,别有一种心境。我也想下水游泳,苦无泳衣,后来才知有租衣处,甚憾。
3时出门,还在17孔桥旁铜牛上照了相,又买了一些土产手帕等。
今天我们找了一个向导,已60岁左右,他是慈禧死前10年就在这里充当园丁的,并入宫随光绪。他讲了很多宫中故事,尤其是八国联军入侵逃难时的狼狈情形,以及冯玉祥逼溥仪时情况等。
他对园中每一东西都能讲出来龙去脉,头头是道。
建筑颐和园是慈禧之腐败,她将建海军国防之费用4000万两银子,移建此园,甲午战争之一败涂地与建园大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