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鹏愣了愣，把自己的托盘推了过去：“那我的这份给你好了，反正我还没吃。”
王超人斜着眼睛看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刘家鹏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咳嗽的初衷，怒喝一声：“王超人，你先是把马克笔戳我脸上，又把水洒到我身上，害我衣服到现在都没干，你又要怎么赔我！”
王超人反唇相讥：“都说是你自作自受了！谁让你要使坏的！”
“我使什么坏了？受伤的明明是我！”刘家鹏怒道，“是你导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超人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我们不说这事儿，总之，我的早饭不能就这么算了！作为赔偿……”他摇了摇右手食指和中指，“两瓶矿泉水，拿来。”
在水资源受到严格控制的当下，矿泉水已然成为学生间流通的硬通货，王超人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刘家鹏怎能容忍？只见他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勃然大怒。
“王超人你胃口不小啊！你怎么不说给你两块金砖呢？！”
“你能有金砖？”王超人撇撇嘴，“别废话，快拿矿泉水来。”
“拿你姐夫啊！”刘家鹏大怒，“要按你的道理，你前后搞了我两次，应该给我四瓶吧？！”
“呀呵！四瓶？！”王超人大惊失色，继而勃然大怒，“你怎么不去放高利贷啊！”
“放高利贷你还得起么？”刘家鹏撇撇嘴，“别扯了，快拿水来。”
“你想得美！”
“四瓶！”
“一瓶都不给你！”
“那三瓶！”
“一瓶没有！”
两人互不相让，你来我往，热火朝天地搞起了并没卵用的讨价还价。
谢钦看看他们，问丁毅雄：“怎么回事，你说的小票是啥？”
“就是通行条啊。”丁毅雄回答。
“也就是说，已经有教官开始发小票了。”旁边的陶笺插了一句。
“嗯，而且数量不少，否则就自己用了，而不是拿出来卖。”谢钦补充道。
“不过价钱不会太便宜，”陶笺又说，“可能会炒到天价。”
“多少钱呢？”谢钦问。
“二三十块吧。”陶笺猜测。
“哦？这个价钱不算贵啊。”
“是吗？”陶笺眯眼看看谢钦，“一张纸二三十块还不算贵？”
一张纸当然不值这个价啦，重要的是它的使用价值啊。谢钦心说，那边王超人和刘家鹏已经由讨价还价演变成了单纯的抬杠，吵得谢钦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对二人说道：“我说，你俩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有这精力用在军训上不好吗？”
二人停下来看他，王超人眉毛一挑：“嘿！谢钦，你管的挺宽啊。”
“就是就是，”刘家鹏帮腔，“好像你是老师似的。”
岂有此理！这时候你俩又变成了一伙了！谢钦横眉立目，冷冷地说道：“你们要吵架也行，到食堂外面找个犄角旮旯吵去，吵破天也没人管。在这唧唧歪歪个没完，是想让其他班级看笑话吗？还嫌四班不够出名是吗？”
这句话正中王超人的要害，他赶紧看看周围，好像确实有人冲这边指指点点，顿时整个人蔫儿了下来。刘家鹏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想自找没趣，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就这样被谢钦三言两语制止了。
“哎，陶笺，你真神了！”丁毅雄用力拍了拍陶笺的肩膀，“我在排队的时候听前面几个别班同学说，小票的价钱确实是二三十块钱！”
“嗯……”陶笺喝了一口牛奶，“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我们可以以寝室为单位买一张，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张志朝跑去喝自来水了。”
谢钦不禁陷入沉思：教官不可能无限量发通行条，卖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用了什么手段？难道是照着通行条的模子私印的？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姑且不说谁会带打印机来寝室，单说打印机那么大一个物件，早在第一天查寝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吧。
诶，我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谢钦拍了拍额头，别胡思乱想啦。
刘家鹏插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可以买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咕噜唔噜。”
王超人也参与对话，但他嘴里塞着一个煎蛋，口齿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丁毅雄说他：“你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
王超人喉咙动了动，咕噜一声，好像是把煎蛋整个吞了下去，又喝口牛奶送了送，这才开口说道：“私贩小票这种行为是很不好的……”
众人看他表情严肃，心说这家伙又要讲什么大道理了，孰料他话锋一转，“不过，为了防止张志朝再跑去喝自来水，还是买几张吧。”
陶笺忽然插了一句：“你们带够钱了吗？”
王超人不以为意：“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一张也就二三十块钱，我一个人都能付。”
“我说的不是小票，”陶笺向王超人报以关爱傻孩子的微笑，“你有没有想过，二三十块，只是超市的门槛费而已，里面的东西定价又是多少？要是按照普通食杂店的价格标准的话还好说，要不是的话呢？学院里只有这一家超市，跟自然景点和名胜古迹里的商店是一个道理，十有八九会抬高物价。”
众人愣愣地看着陶笺，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这货分析的也太细致了，这哪是高中生啊，？
“那种地方物价高都成常识了。”谢钦点点头。
“……说起来，我初中学农去了一个什么什么山庄，那里也只有一家食杂店，一根巧克力大板能卖到三四块。”陶笺的话勾起了王超人的回忆。
“唉，”丁毅雄叹了口气，“完全是爱买买、不买滚的节奏嘛。”
陶笺说：“嗯，军训学农的时候，雪糕都算是奢侈品，卖那个价格很正常，矿泉水是日常用品，就算抬价，应该也不会太离谱。”
王超人想了想，对众人说道：“这样，如果碰上有人卖的话，咱们就只买一张小票，到超市看看行情再说。”
众人点点头，异口同声地附和：“我看行。”
饭后四班众人在食堂外集合，范教官走了过来，神色轻松，看起来心情不错。
估计张志朝的问题不是很严重，谢钦等人心想。
范教官走到王超人身边，笑了笑，说道：“军医看了，张志朝没什么大事，就是拉了半宿的肚子，身体撑不住，睡着了而已。”
二〇四众人松了口气，心说没事就好。
“如果他只是睡着的话，为什么怎么叫都叫不醒呢？”王超人很是疑惑。
“谁知道呢，”范教官耸耸肩，“有些人，天生就睡得死。”
刘家鹏小声说了一句：“现在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深度睡眠’了。”
范教官说：“一会儿你们回去洗漱的时候别叫他了，让他好好睡一会儿。他要是醒了就告诉他上午不用来训练了，在寝室歇着吧——不过我估计他醒不了。”
二〇四众人异口同声：“是，教官！”
范教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郑重其事地跟众人说道：“以后看好他，千万不能让他再喝自来水了！”
众人见状，也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是，教官！”
回寝洗漱时，众人发现张志朝还是以他们走前的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众人怕吵到他，没闹什么大动静，吴登拿来了今天的矿泉水，大家每人两瓶分完，然后轻手轻脚地去洗漱了。
今天云彩特别多，完全遮住了太阳的行踪，但天气并没有因此凉爽起来，反而有些闷热。
看样子像是要下雨啊，谢钦心说。
照例半小时的消食军姿，大家站得笔挺，范教官绕着队伍走了一圈，最后走到队前，表情异常严肃。
“同学们，”范教官大声说，“为了防止类似张志朝同学的情况发生，我要郑重地提醒你们。”
大家一想到张志朝喝自来水导致拉肚子拉到昏就想笑，但又觉得拉半宿的肚子实在太惨，不应该笑话他，这种哭笑不得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队伍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既像偷笑又像应和的声音。
范教官见众人这个反应，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是很严肃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严肃一点。”
“是，教官。”
这回大家的反应很正常，但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所以一个个紧绷着脸。
这还差不多，范教官点点头，继续说道：“自来水，是不能喝的！喝了会拉肚子的！而且会拉的很厉害的！”
听到这话立马有几个人把持不住了，表情维持得很辛苦。
刘教官也是一脸歉意：“对不住了各位，我昨天不该把这个问题说得那么儿戏，喝自来水这种事儿根本不该拿来开玩笑。”
范教官道：“我当时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抱歉了。”
唉，虽然您两位要是不说张志朝也完全想不到那茬，但谁又能想到，真的会有人去以身犯水呢？按说张志朝完全是咎由自取，教官您昨天说得那句简直一语成谶……谢钦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那个，两位教官，您们该不会是以为我们的脑袋跟张志朝一样秀逗吧？
众人也是差不多的心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哭笑不得吧，他们心说。
范教官大声说：“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一方面同学们要从自我做起，做到以下两点：第一，合理规划水资源；第二，管好自己的嘴，坚决不去喝自来水。”
教官，您放心好了，众人心说，我们真的不会去喝自来水的。
范教官又道：“另一方面就是我们的管理，从现在开始，凡是喝自来水的人一律围操场跑十圈，即使拉肚子我也不会找军医，而且不给休息，继续参与训练。”
教官，您就放心好了，众人心说，我们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去喝自来水的。
吴恪嘿了一声：“跟我昨天上午的罪过一样大啊。”
看着两位教官痛心疾首的目光，众人暗叫冤枉，心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为什么教官会认为我们和张志朝是一个思维路线呢？
站完军姿休息了一下，大家开始“一揽子基础训练”。
之后刘教官给大家放了一个长达半小时的大休，在此期间，范教官举办了“第三届天王巨星军歌大赛”，鲁成虎再次以绝对的嗓门优势把种子选手吴恪甩出了十万八千里，成功夺冠并入手矿泉水一瓶。
王超人一听奖励就想起了小票，举起手来：“报告教官。”
范教官点点头：“讲。”
王超人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发通行条？”
“什么？！”范教官挑起眉毛，“军歌唱成这样还想要通行条？！”
王超人讪笑：“那个，我就是问问。”
刘教官笑了笑：“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那边鲁成虎拿到水，兴高采烈地跟吴恪击了个掌，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吴恪满面红光，看来是缓过来了，兴奋地说：“蛋哥，我们成功了！第一名和第二名都被我们包圆了！”
鲁成虎的脸上也满是激动：“成功了！蛋弟！我们成功地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哪呢？谢钦斜了他俩一眼，抱歉痕迹太浅了，我拿显微镜都看不到啊。
过了好一会儿俩人才消停下来，然后谢钦就听到吴恪在后面低声叫他：“谢钦！喂，谢钦！”
怎么那么小声，跟做贼似的，谢钦扭过头问：“什么事儿？”
吴恪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好像怕谁发现似的，看起来倒真像在做贼似的。
“我手里有通行条，有没有兴趣入手几张啊？”
通行条？！谢钦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你说什么？”
吴恪又看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道：“通行条，小票啊，我手里有小票，有没有兴趣入手一张？”
不是吧！得到确认，谢钦反而更吃惊了，我们班居然有人倒卖小票！而且就在我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