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了。
下雨了。
云层之下,雨水在半空便凝固起来。
已是寒冬腊月,温度骤然下降。
寒梅傲雪,不畏严寒。
梅树下有一个可怜人。
皑皑白雪洗不尽他破烂肮脏的短袖,双脚卡在堆积深厚的雪地里动弹不得。散乱的长发在风中祈求着,膝盖腿麻木通红,只有手里的短剑被他紧紧握住。
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了,尽管左肩的伤口在半路就被无情的冻结,但他依然坚持着。
他不会死,但不想死。
很快,有人踏雪无痕,携三尺大刀,一路劈荆斩棘。
少年平静的抬起头来,手里的匕首便抬了起来。
一瞬间,天仿佛更冷了。
他满是污垢的手掌在颤抖,他的腿脚不听使唤的发抖,渐渐的手指僵硬了。
“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一只摇尾乞怜的狗都还恶心!”
少年没有说话,平静的盯着眼前的比他高大许多的持刀者,暗自找寻根本就没有的破绽。
是,敌不动我不动,只有动起来才会露出破绽。
少年要让他动起来,更要让自己动起来。
实在是太冷了。
动起来,才会暖和点。
下沉,侧身,右脚落在身体后方,如此更容易对敌,更容易发力。
拽紧了匕首,指尖似乎变得透明起来。
少年向前,很艰难的向前,右手高举,匕首瞬间换了一个方向,利刃向下,狠狠地刺去。
可笑,可笑的进攻,无力的进攻,和普通人无异的对敌方式又怎么能刺中一个修行过的强者。
持刀者不屑的笑了笑,一个侧身躲过刀锋滑出的线条。
漂浮的雪花很美,碎的也很美,就像银河星屑一般闪耀。
雪花无缘无故的碎开,然后缝合,再裂开,以此重复了两次。
持刀者不可置信的在白色雪服上找到了自己的伤口,伤口很浅,但是已经溅出两条血线,涌出的滚烫血水在空中就有凝固的意思,落在地上时已然是一块血色的结晶。
“果然,你有我们要的东西。”男子惊喜若狂,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少年回到那棵树下,一瓣红梅映在他泛出金色涟漪的眼瞳里。
气温升高了。
那是实质的火焰,金色的流光。
雪花不敢靠近了,寒风不再刺骨了,好像那梅似乎也更红了。
一阵青烟从树下浮出,雪地变成娟娟细流,尽管流淌不了多远,也持续不了多久,但它终究是出现了。那就证明少年还是有点实力可言的。
其实维持现在的状态让少年觉得特别累人,趁着还能活动,必须再在他身上留几个痕迹。
以作纪念。
少年动了,依然艰难,不断迈下的步子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停滞,积雪极速消融,匕首抬了起来。
很慢。
但在持刀者的眼中,他就是一道高温的金色闪电,被闪电击中无一都是粉身碎骨的。
他就像是被击中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击中。
剧烈的疼痛感袭满全身,高温的寒铁立刻灼烧伤口,就像是在烤肉一样,一阵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
少年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味道,看来你真的是肮脏无比啊,你瞧,你多么腥臭!”
话语,就像伤口一般刺人。
少年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持刀者。
恍惚之间,男子来到了少年身前,本是以刀刃撕砍,却是理智的使用了较钝刀背。他不能杀他,组织不允许自己杀他。
甚至不允许斩断他一根毫毛。
那么既然不能杀他,又必须惩戒他,给他一个血的教训,那么用刀背打断他的双臂,便成为最好的选择。
“啊!”
少年忍住不让自己喊出来,但实在是太疼了。
就像是无数钢钉硬生生的卡在骨头上并不断摩擦。
右臂肩胛骨碎了。
粉碎。
右臂无力的耷拉,下垂。
少年左手手掌本是要去扶住右臂的,但是在半空中止住了,因为那样怕是会更疼。
疼痛使人冷静。
但在这般剧痛之下还能保持理智的,少之又少。
看着邪气森然的持刀者一步一步靠近,少年本能的开始害怕了。
腿脚哆嗦着后退,突然,后背便靠在了梅花树下。
无路可退了。
“啊啊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少年嚎着,忍住从左腿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这些,都是拍断的。
就像被刀面拍碎的黄瓜。
“哈哈哈!”少年突然对着天空放声大笑,尽管颤颤巍巍却也铿锵有力的说的道:“死猪!劝你放平心情,脱下裤子慢慢蹲下,撒泡尿好好照照你那***!”
持刀者脸色阴寒,一只手遏制少年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刀,插在融化后又再次冻结的雪水里。
于是少年知道了,这是机会!
“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你脑袋的功能和脚趾头是一样的人!”话音刚落,少年的眼眸便是璀璨无比,持刀者才发现,晚了。
这是圣火的意志,是死神的窥探。
这是将死之际看见的最后一幕。
“悼亡之瞳”
少年向他的脖子咬去。
口腔接触到滚烫的血液,似乎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他一共撕咬了两次。
最后一次,也就是第三次时,持刀者捂住不断喷涌出的血水,惊愕的倒下了。
火红的梅花,开满了大地。
一个少年躺在梅花下,咧开嘴角笑了哭了。
世界满是恶意,人性本是漆黑,所有的初始皆是为了自己,利益?那是贪欲。
少年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但是断了一臂一腿,又耗去不疼不痒的五年的寿命透支杀死了持刀者,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打雷了。
刮风了。
雪还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掩盖住少年躯体的雪白,是最后的画面。
***
十二个身影在远处便撕开了大地,风雪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散落在他们所过之处。
开路。
于是就有了路。
梅花,驻足观望。十二个身影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梅树突然之间被冻结了。
阴寒无比,这是现在他们所有人的表情。
有六个姑娘抽泣起来,个个心疼无比的跪坐在那堆雪的旁边。
剩下的六个男性,一一跪下,右手护住心口,说道:
“吾王,我来接您回家!”
————
————
远在云端之上,太阳升起之地有一块大陆傲然立于此地,那里的居民和地上的人们不一样,他们被称作:天族。
天族和羽族可不一样,虽然看上去都是拥有羽翼的人族,但是羽族头顶的圣光和天族头顶的圣光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羽族象征和平、自由,天族象征王权、力量。
简单来说,天族既是人族的皇族也是羽族的皇族。
不过,天族和羽族依然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既然种族不同,就算是长得再相像也是能按照其不同的身体特征区分开来的。
比如说,天族头顶的圣光是王冠,羽族而是圆环。
比如说,天族翼展不足一米,羽翼小巧,羽族翼展都是两米以上,十分霸气。
比如说,天族战斗时,头顶圣光收放自如,羽族是绝对不可能掩藏住最脆弱的光环。
天上的两块大陆,分别是羽族和天族的地盘。
原本互不侵扰,和谐发展的两个种族现在合为一家。
一纸婚约,结为连理。
天空城,少年刚从床上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听见下人禀报天空城的重重事宜。
还想睡个回笼觉,突然听见了“婚约”这个词。
立刻就清醒了许多。
似乎连头顶上威严霸气的圣光王冠都颤抖了。
少年立刻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喊:“虞姐!虞姐!”
话音刚落,一个娇柔似水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少年的床边,慈爱的说道:“王,您也不小了。”
能让天空城的王者如此称呼,也只有水瓶星宫守护者虞姬了。
“发生了什么?莫非那件事是真的?”少年疑惑带着惊讶的说道。
虞姬笑而不语。
少年坐在床上,捋起宛如长虹瀑布的秀发,沉思了许久。
虞姬拿起床头柜上的木梳,亲自帮他梳理。
“王,您的头发长(cháng)了好多。灵力肯定很高啦!只可惜...”
少年苦笑,说道:“灵力高有什么用?现在居然要我娶一个我见都没见过女人,我宁愿选择虞姐你也不选她。”
虞姬梳理长发的手停顿了,只是一下下便再次娴熟起来。
“哪能,听说,羽族的小公主是一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况且还是羽族圣羽,我哪能和她相比...”
那都是传闻,少年怎么知道那个她,到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和自己一样爱吃年糕,还是和自己一样喜欢游历?
那个死老爹居然在五百年前便许下这段婚事,这让那时连一个细胞都不是的少年情何以堪。可惜,现在再骂也无济于事,毕竟,他走了。
今天晚上,云端之上的美景也就只有他在看,星河烂漫,一轮明月映在身后。她,是不是也在同一片星空下忧愁自己的未来呢?
我到底是要追寻自己的未来,还是顺从未来的安排?
要不要娶她呢?
“啊!!~我好烦!!”
突然间,少年从屋顶上站了起来,再一次望向属于自己的城,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
“对不起!”少年轻笑了一下。“再见!”
他决定了,要再次下凡去!
这一次,他不仅要逃婚,还要杀人!
至于天族圣城的管理...就先暂时交给十二星宫守护者们操心吧。
反正,距离王权加冕仪式还有十年之久。
十年...十年时间不知道够不够...
他收拾行李,揣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小盒子,转身离开。
14岁的少年国王,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