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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关于跳楼的事情,志达此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那场面一般都是相当的惊心动魄。如果是电视剧里的某个主人公要跳楼,那会牵动无数观众的心,当一位白马王子用他的爱,用他的真诚,用他的智慧,把一个濒临死亡边缘,对生活完全丧失信心的公主唤醒,拥入自己的怀抱时,那些小女生便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小伙子们一个个也是羡慕不已,心说这样的好事自己怎么就碰不上呢!

现在,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就摆放在志达面前,可志达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谁知道她是真跳,还是假跳啊!在他的印象里,彩霞一直是不拘言笑,不为所动的,前几天在街上碰见她时还奔奔跳跳的,这一转眼的工夫怎么就上演起跳楼秀来了呢!其实,不管是真跳还是假跳,志达都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聊。如果他不认识彩霞,那他现在就想一走了之了,可现在——志达心里犯起了嘀咕。

彩霞正在冲楼下绝望的喊叫:“你们把梁永贤给我找来,我要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抛弃我,我要当着他的面从这里跳下去,我要让他痛苦终生!——永贤,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辞而别?究竟是我那里做错了?请你告诉我,我改,我改啊永贤——你们还站着干什么?你们快去把梁永贤给我找来,我要见他,我要让他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要跳了……”

“姑娘,请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给梁永贤打了电话,他说他马上就到,请你耐心的等一等……”警察轮番拿着喇叭向楼顶喊话。不一会儿,电视台的记者也闻迅赶了来。

时间就在大家焦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梁永贤却久久还未出现。人们用手遮挡住头顶的太阳,一会儿望望楼顶,一会儿看看身后,一拨人刚走,一拨人又赶来看热闹了。记者也开始忙活了起来,拿着话筒询问围观的群众,那个女孩是怎么爬到楼顶上的,谁第一个发现的,大家对此都有何感想,等等。群众的回答大多都是麻木不仁,见怪不怪的。有人甚至断言说,那个女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怎么会被男人抛弃了呢!

半个小时后,彩霞已经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喉咙也有点沙哑了,体力渐渐不支,头脑也开始发昏了。她已经在楼顶被太阳暴晒了一个多小时了,她不想再等了,她冲楼下喊叫,她再等最后十分钟,如果梁永贤还不出现那她就真要往下跳了。于是,警察又赶紧打电话催促梁永贤,可电话却被挂断了。

怎么办?警察也犯难了,如果现在派两个干警上去强行解救还来得急,可她站的那个地方也太危险了,只够一个人站住脚,解救时稍一反抗便会和警察一起掉下来。

志达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把一个警察拉到一边说:“我是那个女孩的朋友,要不——你看,我可不可上去劝劝她,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警察上下打量了志达一番,接着说道:“小伙子,你有几成把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人家这会还不想跳,可你一句话说不好她就真跳了。”

志达是好不容易才鼓起救人的勇气的,可听警察这么一说,刚才的那份热情便一下子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灰头土脸的说:“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一名观众好了。”当然,这话他只是心里想的,没说出口,否则那警官说不定会扇他一大嘴巴子。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彩霞缓缓的张开了臂,围观的人群里不由发出了一阵唏嘘,警察把救生垫铺在了她的正下方,继续向她喊话:“想想你的亲人,想想你的朋友,想想美好的未来,请你再耐心的等一等,说不定一分钟后他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彩霞笑了,在她决心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很惨淡的笑了。此时此刻,警察的话就像背台词一样,让她觉得无比失望,她从心里默数着“十、九、八……”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本来已经干枯得如同沙漠的眼睛里,居然又挤出一滴泪珠,先自己一步摔得粉身碎骨了。

“彩霞,别跳——”随着一声惊呼,从出租车上连滚带爬跑过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高个男子,高个男子分开人群就要往里冲,警察急忙阻拦住他说:“你要干什么的?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彩霞,我要去救彩霞,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高个子急得大喊大叫,把唾沫溅了警察一脸。

“噢,你就是那个梁永贤啊?赶紧去救人吧,再晚一步你可能就见不着她了。”警察刚把高个男子放进去,出租司机又随后追了来,警察挡住他说:“你干什么?干什么?”司机说:“他还没付我钱呢!”警察说:“人命关天,那顾得上付钱,你先在一边呆着,等他救了人再说。”出租司机便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去了。

“彩霞,别跳——”高个男子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爬到了楼顶上,远远的向彩霞伸出了手。

“你别过来!”彩霞喝住了高个子,说:“梁永贤呢?我要见梁永贤。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彩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姓梁的呢,他不会来了。”

“你胡说,警察已经给永贤打过电话了,永贤一定会来的。”

“警察是给那姓梁的打了电话,可那姓梁的却把电话打给了我。我当时正在车间上班,一听说你的消息,我便不顾领导的反对,立即打的赶到这里来了。我走的时候,车间主任还气冲冲的说回去要重重的处罚我呢!你知道吗?彩霞!”

“那永贤呢?永贤怎么没有来?永贤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姓梁的他不会来了,他让我告诉你:生命是你自己的,你想死就去死好了,但有一点就是不要说你是为他死的,他不领情!”

“你胡说!”彩霞根本就不相信高个男子所说的话,她很肯定的说:“永贤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一定是警察没找着他,便叫你来糊弄我的。永贤是那么的爱我,他……”

“他爱你!你说姓梁的他爱你?”高个子冷笑道:“他是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肉体?你这个傻瓜,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女人不要总靠男人活着,否则迟早会被男人甩掉、抛弃的,你知道吗?这么无情无义的男人你还说他爱你!”

“是啊,怎么了?你嫉妒了吗?其实,不仅永贤爱我,我也很爱永贤,我离不开永贤,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虽然,永贤现在抛弃了我,可我不怪他,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彩霞说这话时并不去看那个高个子一眼,她直直的茫然的望着远方,可远方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空白的,远方飘过的云她看不见,远方吹来的风她感觉不到。

“他有苦衷!——你说姓梁的他有苦衷,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对吗?那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按免提,你好好竖起你的耳朵听着。”高个子说着便拨通了电话说:“喂,梁永贤,你刚才让我给彩霞转告什么话来着?你再说一遍我忘了。”

“我是让你告诉彩霞,命是自己的,她爱要不要;还有,现在社会男女平等,女人不要指望男人养活。”梁永贤简明扼要的吼了几句,便很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高个子回头对彩霞说道:“怎么样?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你死心了吧?你还要为姓梁的徇情吗?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姓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就是不听,你当初非要跟我分手,坚决要跟他在一起,现在怎么样?”

彩霞浑身抽搐着,向后晃了晃,双唇禁不住颤抖着,像地震一样,差点跌下楼去,脸色苍白的如同冬天的荒山一样。徇情!徇情!她还要徇情吗?这个时候,她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木然的矗在那里,被恶毒的太阳照射得一时喘不过气来。

“彩霞,别难过,你听我说,你还有我呢!那个姓梁的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的。来,把你的手给我,让我们好好的活着给那个姓梁的看一看。”高个子慢慢的向彩霞走了过去,楼下的人们都不由的替他捏了一把汗,不知他能不能成功的救下那颗年轻的生命。

“你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彩霞突然将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喊叫道:“天哪!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梁永贤,我是那么的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永贤,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抛弃我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当初,我不顾大家的劝阻,死活要跟你在一起,我把什么都给了你,可你呢?你喜新厌旧,很快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我知道了却装做不知道,我默默的,一如既往的给你洗衣做饭,不吵不闹,我是不想给你难堪,不想让别人看咱的笑话啊!我跳楼,我是想让你活得有颜面;我跳楼,我是想让自己死得有光彩。可你呢?你为什么不管我的死活?为什么连死的余地都不留给我?为什么还要让他来看我的笑话?”

“彩霞,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笑话啊!”高个子不由替彩霞也是替自己难过了起来。

“那你来干什么?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啊!”彩霞痛不欲生。

“我来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我来是要把两年前,咱们分手时,我给你说的话重新再说一遍:‘彩霞,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我不得不告诉你,那个姓梁的不可靠,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不希望你有那么一天,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了,请你记得我今天的承诺:彩霞,回来吧,不管经历了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我会默默的等着你,我、我——’彩霞,都怪我,今天的一切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啊!我当初就不该尊重你的选择,不该轻易的放弃,不该……”高个子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经高个子这么一哭,彩霞的情绪也就不那么激动了,她心灰意冷的说:“你走吧,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不着同情我,可怜我,安慰我。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不,彩霞,你听我说,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更不是安慰你,我是的的确确的放不下你啊!两年来,别人不知给我介绍过多少对象,可我对她们都无动于衷,因为在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你知道吗?”

听高个子这么一说,彩霞心里好不凄凉,她冷笑一下道:“你们男人都会拣好听的说,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我已经是梁永贤的人了。”

“彩霞,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够相信,爱一个人就会爱她的一切,包括她受伤的心灵,包括她被奸污的身体。我爱你,不管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陪你一起跳下去。”高个子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两把脱掉上衣用尽全力向楼下扔去。粉红色的衬衫“哗啦啦——”从天上飘落下来,引起了人们的惊呼。

“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陪你一起跳下去。”——也许,正是高个子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击溃了彩霞求死的欲望,她双手紧紧的捂在自己的脸上,仰天长叹:“天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来,彩霞,听话,把你的手给我。时间会抚平你内心的伤痕,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高个子不失时机的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充满爱意的手。就这样,人们看到,那个长相一般,就是个头相对高那么一一点的男人,把一位年轻的姑娘,从高耸的楼顶上,从生死的边缘,成功的拉了回来。

当高个子赤胸露背把彩霞背到楼底下时,围观的群众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直了眼睛,想看一看他们究竟都长什么样,好回去向大家做详细的描述。

高个子把彩霞送上了救护车,一边穿衣服一边招呼司机:“快,送我去医院,我一并给你付钱。”

“等一下!”警察拦住高个子说:“梁永贤,安置好她以后到派出所来一趟,我们要对这件事情做一个详细的调查,不能老让你们给社会添乱,扰乱治安。”

“对不起,我不是梁永贤,我没有扰乱社会治安,我叫李小东:‘李’是李世民的‘李’,‘小’是邓小平的‘小’,‘东’是******的‘东’。司机,我们走。”高个子说罢便扭头钻进出租车里,一路绝尘而去了,只留下那个警察一脸的茫然。

人们四散离去,有个把人还站在原地张望着,似乎还没有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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