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顾立河就骑着他那匹“乌骓马”急匆匆地来到欧阳清雪家楼下,恰好这时她也是正要出门去学校。于是两人就一路风风火火、横冲直撞地到了这个战斗了三年的根据地,人很多,用水泄不通来形容毫不夸张。
立河一边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在人潮中前行,一边不忘时而转过头来忿忿不平地向清雪抱怨几句,“唉!——我就纳闷了哈,拿个录取通知书,用得着全家老少倾巢出动吗?小小一个县城,不起眼的一个学校,怎么就弄得像过年时候,火车站人满为患的局面呢?”
这就是顾立河,虽然传说中,要多内向有多内向,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见到个陌生的女孩,就要羞得把手捂鼻子呢。
但是,如果身边是个朝夕相处而且打心眼里喜欢的熟悉人呢,那你会发现,他这个人也不完全是一潭死水呢,有的时候,就算没有微风过处,他也照样风生水起。
清雪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是不了解这些为人父母的心情,他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望穿秋水盼的就是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你想想看啊,从开始读书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年,在这个持久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该有多痛苦的期待呀。如果孩子考上了,那肯定是比‘范进中举’全家上下、街坊邻居还要闹腾;如果没考上啊——不好意思,人太挤了,踩到你了。”
立河听到清雪一声惊叫,忙转头看她——
“没事儿……也可以以防万一啊……”清雪得意地看着他。
WHY?自杀?
俩人突然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可是,立河当时当地就把她驳得体无完肤,“错——你没注意观察吧,承受不住高考这座大山而自杀的学生,往往不是大考以后,而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后那段黑暗时期,因为几次月考下来,早就命已定盘,却心有不甘,想拼死一搏,然而恰恰是这个敏感时期——学校里,班主任会找你谈话,好心好意地帮助你分析成绩老是上不去的原因,并给你指导一些切实可行的学习计划,完了再用心良苦地鼓励你几句,于是你就真的破釜沉舟,准备鹰击长空了——而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长一万个小心,把你当皇上供着,这时啊,你会觉得,下次不考好点,真是对不起国家、人民,更对不起列祖列宗,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啊。难道这样,你就一定会考得好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你败下阵来,就真的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了,于是带着深深的愧疚感和重重的羞愤心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来到咱县城的西环桥上,扑通一声,高喊‘马克思我来了’,那时,他就真的安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