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拘留室里,王凤同多年没有这样的思考过。想完父母和自己家,他就想四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一个一个的的想,一个一个的赞叹,就是他们兄弟姐妹组成了父母的五男二女……
王凤同的二弟王凤刚就不那么幸运了。小妹妹小,没法换亲,于是二弟王凤刚就到了本村一家子倒插门,帮助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养活那个男人留下的三个男孩子。对这种婚姻,当地叫拉帮套。倒插门时,那个女人已经四十多岁,没有了生养能力,和王凤刚就是搭帮过日子,他解决没媳妇问题、她解决没丈夫问题,于是就两将就。倒插门十几年,那三个男孩子长大了。三个大小伙子对王凤刚的一言一行总是看着不顺眼,所以,每天都有勺子碰锅沿的事件发生。每次发生口角,都是小哥三个对付王凤刚一个。架,越打越生分,于是,在一次小哥三个与王凤刚打架后,小哥仨就把王凤刚轰了出来。王凤刚和那个女人本来有没登记结婚,轰出来又没地方说理去。于是,他年龄五十五岁又成了光棍汉儿。那点儿地转包给了别人,他没事儿干,就成天价东家转转,西家转转。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个被王凤刚拉过帮套的女人看他可怜,有时就偷着给他做一点好吃的,又偷着送给他。有时两个人都憋不住,就到一起温存一次,还担惊受怕,唯恐那几个孩子看到。这次这个光棍汉也被抓了进来。
三弟王凤举算是有能耐的一个。在合作化时,王凤举已经长成了大人,那年出山到别的村去干活,愣在那个村搞了一个对象。三弟妹叫焦桂玲。虽然姓焦,又叫焦桂玲。可本人一点也不娇贵。她粗手大脚,肥肥大大,在生产队时,扛麻袋她能顶的上个爷们儿。当时的社员们曾经与当生产队队长的王凤同说。你三弟一定有狗一样的家伙,否则他闹不了这样粗大的焦桂玲。向王凤同传闲话的人还说,正因为王凤举有狗一样的家伙,焦桂玲才一下生了两男两女,那两男两女和小虎羔子似得壮实。对这种传言,王凤同是不信的。他知道这是闹着玩。可是人们越传越邪乎,传的像真事儿一般。但作为大伯子的王凤同,又不好打听。可看那几个孩子确实虎头虎脑。转眼这些疯话说了已有二十年。这二年没人说了。因为王凤举已经是五十三岁的老者。焦桂玲已经是四十八九岁。四个孩子都长大了。王凤举的大儿子王有才已经三十岁,二儿子王有福已经二十八岁。前几年,王凤举和焦桂玲用两个女儿换回两房儿媳。一个女儿嫁给了焦桂玲妹妹的儿子,从妹妹家换回了外甥女做自己的大儿媳妇。大儿媳姓肖,叫肖翠凤,也长的大手大脚,说话办事大大咧咧。村里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肖翠凤就应该是焦桂玲的儿媳妇。他们又用二女儿从王凤举的表妹家换回了二儿媳妇。二儿媳妇姓艾,名叫艾红梅。这艾红梅长得娇小。说话有气无力,但人很会说话。大儿媳肖翠凤给王凤举和焦桂玲生了一个孙子。现在都已经五岁了。那艾红梅至今肚子还瘪着。有人说王有福不中用,是个清水罐。全村有这么多憋足了的光棍汉,不行就借一个种。听到这话,被焦桂玲好一顿骂:“呸呸!****的,谁他****再胡喇喇,我与他豁命!****的!”焦桂玲这一闹,借种风波才压下去。这次因为埋老头,王凤举、焦桂玲、王有才、肖翠凤、王有福、艾红梅一家六口都被带上了铐子,抓了进来。对此焦桂玲很不服气,在外边蹲在墙根儿时,王凤同就发现焦桂玲都朝地上狠狠的呸了几口吐沫。呸呸。警察几次不让她说话。上车时她又呸呸。王凤同想,这次圈到号里,她那脾气,还应该呸呸几口。可是呸呸,起啥作用呢?该进来还是进来了。
四弟王凤贵是用小妹妹从一百里地以外红石县红石砬乡纱帽沟村帽翅自然村换来的媳妇,名叫李秀英。换亲那年,王凤贵已经三十六岁,可李秀英才十八岁。两人相差十八岁。王凤贵的小妹妹嫁给了李秀英的哥哥,李秀英的哥哥比王凤贵的妹妹也大十五岁。两个被当做商品交换的女人都不愿意。但是,为了自家的哥哥能传宗接代,她俩就牺牲了自己。李秀英的哥哥不但老,而且说话都说不利落。王凤贵的小妹嫁过去三年就生病郁闷而死。这李秀英则是华丽招展、十分的妖艳。尽管当时穿的是的确良面料的衣服,可是穿什么李秀英都显得十分好看。现在,王凤贵已经五十一岁,李秀英才三十三岁。前几年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六岁了。女人和女人不一样,李秀英这样的女人,让男人一看就能生出欲望,何况在这光棍汉居多的村子。为此,有人对王凤同说,这个孩子不是王凤贵的种儿,王凤贵小五十的人了,哪能有饱满的种子?王凤同不好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王凤贵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当时也懊恼了一阵子,可又一想,则想开了。不管是谁的种儿,这孩子管我叫爹,谁也不敢来认领。李秀英是成天不照家的人。近几年又学会了给人看香,更是结交了南来北往的人。可以说是相好的很多。李秀英在王家应该说是说一不二的人。也是最有心计的人,这次埋完老头她就和李再修一起回娘家了。这娘们儿连孩子也不顾了,真不是个东西。可他又一想,李秀英走对了。她这一走却躲过了公安局。只有老四王凤贵一人不走运,他也进了号。
王万发的五儿子王凤林就不那么走字了。多年没说上媳妇。急的他成天价两眼冒着血丝。他找过老大王凤同:“你们都有个捂被窝儿的,我呢?你还当着生产队长,你就不知道给我张罗张罗?”王凤同也难:“你说上哪张罗去?你四十多岁,就在垄沟里找豆包吃,谁跟你?”王凤林说:“这样吧,你给我打听着。只要是女人,只有是活人就行。这辈子我尝尝女人的滋味就中了!”王凤同果然给他打听着。去年,听说距离这百里的大山里一个小村有个老寡妇叫江风琴,丈夫和儿子前几年得病死了,就是江风琴自己过日子,年龄已经五十岁。而且早已经作了计划生育的节扎手术。就是不节扎手术,这么大岁数也没有了生育能力。王凤同听说后,就托人探听这老寡妇的口气。这老寡妇愿意嫁人。于是,就给王凤林介绍。结果是一锤定音。连结婚证都没领,王凤同就用车把江风琴拉到了王凤林的屋内。虽然这老寡妇从未刷过牙,脸上的皱纹像卫生纸,头发白了一半,并谢了顶。但比她小六岁的王凤林还是感到了满足。因为老寡妇毕竟是个活着的女人。毕竟能起到王凤林自己起不到的作用。这次,王凤林和江风琴都被抓了进来。王凤同想着,老五王凤林也不容易,五弟妹更不容易。刚进老五的门还不到一年,就贪上了这事儿。咳!王凤同叹了口气。
王凤同左想右想,哥五个的家一共有十五个成年人,十四个都被抓了进来,就跑了一个老四媳妇。家里头只有三个不懂事的小孙子,他们在干什么?谁在照看他们三个?这是报应吗?但是,转过来一想,他又镇定了,多年村民小组长和党支部委员的生活,也让他学会了一些对抗的东西,只要你不张口,阎王爷也没治。因而他抱定了不说。抱定了顽抗到底。那啥,耐啥啥!
其他的十三名犯罪嫌疑人都有一种恐惧感。他们从来没来过关人这个地方。这就是大狱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战战兢兢。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果。
只有张大筐和没事似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连公安机关都不知道张大筐为什么愿意在里边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