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药房的导购发来短信告诉木强要送一些产品。导购是一个笨笨的少妇,当药房的老板第一次把她介绍给他时,木强当时还真有点不乐意。长得虽不难看,衣服的搭配实在不敢恭维,浓烈的廉价香水味能把周围的蚊虫熏死,尤其是嘴涂得像刚吃了辣的东西,夸张而臃肿。在木强几次建议之后,她知道素面朝天对于她更为适合。随着她的进步,木强的工资也被积极上涨,这也是他所期望的。无论什么人只要天天对工作充满着较高的兴致,什么都会好起来。
填写完送货单,木强一手夹着包,一手提着装满药的纸箱子,坐上拥挤不堪的中巴车。车里几个人用方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辆货车从背后按着喇叭冲了过去,卷起的尘土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车子终于颠簸着停在了药房的不远处,办好了一系列的入库手续,等老板最后在清单上签字就完事。
木强轻轻地扣响了他办公室的门。这位兄台用夹生饭似的普通话告诉他,这个月店里要搞一下促销活动,每一个企业代表都要赞助500元以保证活动的经费。
上个月溪城县伟方药房一周年店庆也打电话给木强,木强没去。月底结账时硬生生扣去300元,说请了歌舞团的演出。木强当着月底来结款所有厂家代表的面,说和他们签的是霸王条款,一帮土匪。说这话时,老板的小姨子铁青着脸,等他结款时,把钱狠狠地丢在桌子的另一边。他在心里当时就骂了一句:“奶奶的,这报复也太没水准了。”
此时,木强小心翼翼地说了自身的一些难处,但还是被老板拒绝,老板的头摇得像吃了海洛因似的。说下个月底结账时给他一个面子只需赞助400。木强带着怨气回到家,幻想自己要是变成超人,一定要为同行打抱不平。
都是强盗!他把唾沫吐得老远。
吃完一桶面,习惯性地拿起烟,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外面已是灯火辉煌,白天的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虽然对这一行已经从陌生到开始熟悉,但有时分明感到了一种力不从心。正想着家里来了电话,说好给家里每星期打一次电话,却让今天这恼人的事给忘了。母亲在电话中叮嘱他在外面要学着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云云。他一个劲地说好。挂了电话,想到母亲春节后送他上车时哭红的双眼和在猎猎寒风中挥舞的手,他又开始想家了。
每年春节回去,母亲总会激动得像个孩子,脸上充满着喜悦的潮红,可分离的日子总比相聚的多。木强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一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母亲也慢慢适应了木强不在身边的日子,只是他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也正是她所忧心的。她所理解的稳定,不过是希望他有个自己的家,而他总是让父母一次次的失望。他觉得自己喜欢这种奔波的感觉,喜欢体验不同城市的味道。中国人说百善孝为先,可是他一直没有顺着父母之意安安定定地生活,所以他认为自己很不孝。这让他一直愧疚。
但这个时代谁又能说自己不是异乡人呢?一大群一大群这样的中国人在时代的潮流里这样不孝着。是先哲思想的迷失,还是时代的进步?
早上,木强胡乱地吃了一碗米粉又去了网吧,章起跃还是用他独有的招牌式动作与他打着招呼。木强坐在靠近门的位置玩起了一种叫“三国”的游戏,直到中午才与章起跃去了一家有特色的湖南蒸菜馆,点了几个菜同章起跃聊起了叶子的事。
“叶子来自乡下,高中毕业后来到这里学习电脑,不久便在一家著名的电脑公司做销售工作,业绩不错,工资也水涨船高,前几年与人合伙投资开办了一所以培训为主的‘四海’电脑学校,虽然规模不大,却在这里赚下了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如今房价已升值好几倍了。”章起跃说。
木强对章起跃的话感到诧异,他怎会对叶子如此了解,但木强还是忍住了没问。
那天木强去了她家,虽说客厅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却布置得精致而协调,婉约的风格则是主人独具匠心的精妙布局。她用一个肥嘟嘟的玻璃杯给强子泡了一杯茶,袅袅水汽迅速在强子眼前上升、盘旋,像一个宫廷玉女在面前轻盈舞动,但很快就落入这个夏日温热的怀里,消失殆尽。夏季的风此时像一件奢侈品,让人备感珍贵。落地窗帘被偶尔吹来的风撩起,轻轻地敲打在他的背上,让他一阵迷糊。他想到陌沫走之前,他抱着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构想他们未来的家。陌沫已经回老家好多天了,却一直没给他消息。他双手捧着杯子,盯着玻璃杯里渐渐舒展开来的茶叶,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他感到了一种失落,很快这种情绪利索地从他身体的另一处滑过。
总觉得叶子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让人难以忘记的味道。举手投足间甚是优雅,又偏生出几丝风尘味。这种气质本应出现在阅历丰富的女人身上,而非眼前这具朝气蓬勃的身体。
她穿了一件无肩的白色短裙,头发有点湿漉地盘在脑后,一个银色蝴蝶发夹,像停在空中跃跃飞翔。不落俗套的装束让他心动。音响里潺潺流动出的音乐像无数个种子,在他的心中发芽,顿生几许不可名状的喜悦与躁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温情的闲聊竟也有如此惊心的愉悦,让他未曾想到。
“叫我强子吧,别老是叫网名了。难听,我要是满大街叫你‘菜地’不要雷倒一批人啊。”
“好啊,可以啊。”她捋了捋贴在前额的头发。
“你说,你怎么起了个这么俗的网名,听着怪别扭的。”
“你的不俗?”她抬起眼反驳。
“好像比你还要俗点,嘿嘿。”
她把木强杯子里的水倒掉,娴熟而老练地泡上了功夫茶。握着茶具的手指修长、秀美而洁白,水灵灵地透露着无限的娇媚与性感,长长的指甲上覆盖着五彩斑斓的印花。他很想拿起她的手,让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轻触他焦渴的嘴唇。他渴望这双如丝缎般光滑柔弱的手,带着温存的爱意拂过他疲倦的爱情想象,温暖他此时干涸的心。
她托起腮帮眼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游弋,他在心中低呼:也太动人了。心灵深处仿佛被一种东西纠缠。尤其是那张性感的小嘴,吐气如兰,让他晕眩,让他觉得自己快要膨胀到崩溃。
两人都没再说话,短短一会儿的目光交汇处,都沉溺在此刻的无声里,然后都笑了。
微笑,如手中这杯淡雅清爽的绿茶,让人沉醉。
木强努力使自己站起来,走到鱼缸前,看着那条鼓着腮帮睁大双眼正窥视着外面的金鱼,他用手指引导着它,而它头也不回地摇摇尾巴,躲到水下。
无耻的家伙,还学会偷窥。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叶子突然问起他女朋友的事,木强没有完全告诉她。只是说同其他恋人一样,很简单,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
“曾经有人偷走了的心,现在又回来了。”他在敷衍着自己。
她没再问什么,只是抿嘴一笑……
随着国家对农村医疗试点的改革,农村市场的潜力无限巨大。让一些做代理的公司开始寻找新的销售新模式,都想乘着国家对农村医药市场的大投入这股风,分得一杯羹。以几个大流通医药公司的分销平台,迅速推动和建立整个省销售网络。木强在一朋友的推荐下也找了这样的一个公司,所谓第三终端新药推广部。
木强待的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老总洪启千是一位年轻而有魄力的人,在本省的医院市场已经做得非常出色,全国招商部也已开始走上正轨。
洪启千把一个口服的临床产品和一个央视广告产品加入进来,借这两个产品的影响力扩展低端市场的业务,也为了培养出低端市场的一批销售精英,推动整个公司的运转。
木强觉得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公司才够提升自己,才能让自己的销售水平不断地提高。把原先区域代理的一些小品种交给了一个朋友。另外给他铺货的华通公司,也派人与它完成了二十二个药房货款和货物的交接,他破釜沉舟地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现在这家易发医药集团。他深刻地感觉到几年在市场上独自闯荡的辛酸,始终觉得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希望有一种归属感。所谓机遇其实是眼光的问题,放弃与得到有时并不矛盾。木强坚信一个小妞曾说过的话。
能够看得到远处风景的人,必是经过深谋远虑的智者,他觉得洪启千就是这样的人。
公司要求每个县必须再配备两名业务员,每人必须配有一辆机动交通工具,同时根据开发新客户的进展状况,实行效率排名奖励。
世上缺少的不是伯乐而是千里马,如何找到一些“千里马”是木强面临的最大困难。他的一位同行曾告诉他:智者总是以最小的努力而获得最大的收益,大多数人总是要借助他物才能认识自我,或借助他人提升自己,尤其对于营销这一行。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以最快的方式找到自己想要的业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