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色情吗？”莫涓故作诧异状，“那更得听了，你快讲吧，大叔，颜色不黄我不听哦。别忘了多描述细节。”
他彻底地被她逗乐：“小丫头懂什么啊，贫嘴。”
“谁贫嘴了，我特认真。”那个真字还没说出，她已笑倒在沙发里。
后来她自己点了一首网络歌曲《飞向别人的床》，木强怎么听怎么像一首不太正经的歌。但是忍住没说。
在酒精的刺激下木强越唱越Hi了，莫涓也开始一口一杯喝着。
在她出门接电话之时，又叫服务生送来了两瓶。
她的酒量极大。木强今晚也觉得奇怪，自己也从未喝过这么多酒，脑袋此时却无比清醒。几瓶下肚，她又开始啃鸡翅，他拿了一根，吃了一口，就不敢再吃，慌忙用一口酒漱了漱口。真是变态的辣。
莫涓吃着爆米花，偶尔和他调侃几句，时不时还套话窥探他的隐私。而她却没讲跟她自己有关的事情。除了上次在火车上了解到她还是个就要毕业的学生，家里有四口人，木强对其他一无所知。
待到快一点，他突然想到明天还要去青云市出差，再看看莫涓，她正意兴阑珊地在发着短信。于是走人。
木强执意要送她回住的地方，被她执意地拒绝。在KTV门口他坐上出租车，她敲了敲车窗玻璃，歪着头，挥手说再见。
还没等他说再见，车子已开出。深夜的道路上不比白天哪里都堵车，车子开得飞快，他几乎想吐。好在离他住的地方不远，过了这个红绿灯左拐就到了。停车时，木强侧脸看到一辆奥迪车停在直行道上，开着窗户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子，这个男人倾身放东西的一瞬间，他隐约看到很像莫涓的一个女子闭着眼睛歪着脑袋斜靠在座位上，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喝多。想再看仔细，奥迪却已开出老远。
回到住处，正准备睡觉，莫涓发来信息，告诉他，今天她很开心，她说会想他的。
木强觉得自己有点扯淡，喝了这么多酒，连短信都懒得发了，想他是醉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莫涓那醉人的笑容和眯着眼睛的样子，不知什么时间，他在一种混乱不堪的思绪里睡着。更扯淡的事是他后来心血来潮写了一首诗《两个人的KTV》。
莫涓在后面留言：你的记忆好得出乎我的意外，让我闭上眼睛听着这首歌甜甜地想你。
木强在一星期之后的周六上午回到公司，把去青云市的业务进展向部长做了简短的汇报。
在区域经理王立的身上发现他这几年一直受北方高新药业销售观念的影响严重。仍在采取几年前压货的销售模式，实在是没什么创意，压的货又全是高新药业的。木强为此很是伤脑筋，当天就要求王立把所有的业务人员召集起来，经过沟通，发现他们确实对公司的产品认识不清，对新产品的销售观念混乱、模糊，一味依赖高新公司给的既定方案，成为市场的送货员，而非销售。
木强问他们目前抗生素针剂、氨基酸等在低端市场如何同他们现有的产品形成互补，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应。
老半天枫林县的一名女业务员告诉他：“这种青霉素类的药物乡镇医生现在都不太用。希望公司能多接一些有差价、有卖点、有市场保护的头孢类针剂。”还告诉木强，这里的脂肪乳、参麦等注射液一直在他们那里销售情况较好，希望公司能够接一些这样的产品。只有用心做市场，才能发现市场上的问题，相对于其他人，她稍稍显得出色点。
让木强头痛的是，有人举报他在租的办公室打电脑清单送货。青云市公平交易局突然登门造访，又是拍照，又是搬电脑。自他离开青云市，事情都还没有解决。
同部长聊天时说：“好在我们产品销售状况不好，没有我们的产品在他们自己的电脑清单之列。”
“我们倒不担心，那是他个人的行为，公司销售出去的每一盒药都有流向可查。通过这件事可以告诫其他市场的销售人员，千万不要乱来，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一段时间也没看到莫涓，她就像消失了一样。木强发了几条信息，也没看她回，就再也没有发。
莫涓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姐姐，经营着一家影楼，更像是她个人的工作室。
莫涓每年放假都会待在姐姐的店里，基本上店里该有的项目，她都烂熟于心，尤其是化妆与摄影，更是有天然的悟性。空间里的照片每一张几乎都可用完美来定义，完全是她自己设计的，即使是很简单的背景画面在她的美丽衬托下都很极具意蕴，让人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他一直认为一张相片能拍到让人遐想的境界，那应该算是个不错的作品了。
在相册里，许多QQ好友都对她留了很多言，赞不绝口。
莫涓偶尔在他面前表示毕业之后很想做这一行，想自己在这边独立开一家店，希望木强以后也过来帮她。反正也不知是真是假，眯着的眼睛说这话时似乎自己都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木强当时只是傻呵呵地笑，就喜欢她这一点不靠谱的可爱。
原本都是模棱两可的话，之后两人都没提过这件事。
她的日志的更新还是近半年前的，却看到她经常传照片，头像也是不断地更新。几乎每天木强都会去她的空间看一看。却很少看到莫涓来到他的空间。偶尔来，也是在凌晨三四点，或者在早上六七点，很诡异的作息时间。
后来木强收到了她发过来的两件礼物——一件T恤和一个大熊，后面写着“穿上会很帅”以及“抱抱”字样。实在不知道这东西有啥意义。反正他也没回。
初夏，省城的气候出奇的热，热的还有这个城市举办的“红歌会”。
他依然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少了女人的生活有点沉闷。
一次上网中，有个男人加了他为好友，反正也不知道是谁，他就加了。那个男人网名叫雪松，上来就和木强套近乎，说我们有共同的好友。
木强：是谁？
对方：我能不能先卖个关子。
木强：不行，要不马上删了你。
后来得知其实所谓的共同好友就是莫涓，并告诉他，这姑娘是极品，没得说，不过不要太认真。木强追着问为什么，就没得到下文，不肯再透露一句。木强认为这人有点扯淡，把他从好友列表中删除掉了。那句话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过了一阵子想把她也清除出好友列表，最终还是不舍。之后木强也没去想她，也没再去她的空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新的一轮药品招标工作又开始了。木强催促几个厂家赶紧到招标办递送资料。
去年在程丽手上运作的止血药，今年被董事长签了本省的总代，原有在下面市场做的客户统一由公司管理。具体还要等下个标执行。
作为今年重点的推广产品除了这个止血药，还有几个不同类别的产品，加上一个发改委单独定价的抗生素。
抗生素市场基础已非常好，网络基本建设完成。反倒是止血产品去年其他七省的中标情况不是太好，参照最低价，会比去年降2元。操作空间显得不足，三倍的空间都不到，木强觉得有点压力。
许多客户在医院的销售过程中，不断淘汰了一批原本质量很不错的产品，就是因为这些产品不断地降价，已经没有空间运作了。
当木强在电话中告知产品的利润空间时，许多客户对此不屑一顾，上次杨柳县的吴经理就给他算过一笔账：产品零售为43元，20%给医院，30%兑临床，外加一些诸如药房等开支，算下来基本为负数。
“谁会做亏本生意！”吴经理一再强调。
木强同洪启千探讨时，他则坦言：“这样二次议价的医院毕竟是少数，怎么弄代理商都会有3～5元一支的利润。我们应该避重就轻，大谈产品的优势，作为一个长线产品，让客户知道产品在招标这个环节首先是不存在问题的，可以长期运作。作为一个很有学术价值的产品，同厂谈妥会议的支持力度，不断地给客户进行科室推广，再通过其他产品的组合招商扩大客户的兴趣度。”
简短的几句话，让木强受益匪浅。当销售碰到瓶颈的时候，换一个思路，拐个弯，心里又会明朗。
针对产品的招商，洪启千在周末给负责其他省份的招商部经理开了一次视频会议。
“在营销观念上继续秉承公司原有的精品营销、诚信营销、远景营销三大观念。坚持贯彻寻找有共同价值观的客户、发展客户的事业为本职工作、培训客户的市场前景意识、成就客户的精神价值和事业。最终以公司的企业文化促进营销。形成公司规模化的经营特色。”
木强昨天同厂商黄福探讨招商时，黄福告诉他：“招商，招商即招商引资。大到一个国家，都会有招商的手段与方法。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初能够迅速崛起，根本原因是中国在政策上面开出的优越条件。放在药品招商领域其实是一个道理，做我们产品的人同样会考虑产品的稳定与长久性，包括长线产品的品牌建设和自身的服务意识，由此他们才会追随我们，才能长久地合作。”
在谈到具体的止血产品时，他告诉木强：
“从同类产品的代理商挖掘人才，只有他们才会更懂得此类产品的优势，不要找那些专门做抗生素的人，他们对这种差价不大的产品兴趣不会很浓，即使有人会做，也只是把它作为产品结构的补充。”黄福在招商这个领域已经做了将近五年，所以各种客户的需求，他都比较了解。木强觉得非常有道理。
“最好是找些曾在那个进口厂家做过的业务员，这帮人现在很多都到了国内一家首仿此产品的公司。目前市场上这个产品销量最好，上个月在一附院已经达到四千多支的量了。他们一个单位的中标价价格都比我们的高，利润空间相对而言可能好一点。另外把产品的卖点记住，下面的市场以后就交给你兄弟了。”末了他说。
木强觉得自己在招商这条道路上任重而道远。
暑假刚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木强内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惆怅。像谜一样的莫涓消失在这座城市，就像陌沫离开他之后杳无音讯。他觉得和她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却无法摆脱对她们的想念，觉得自己好像是进入一种感情的迷雾，找不到方向。
日子在固有的一种习惯里不知不觉流着。木强白天待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地打着电话，与一帮业务员整天纠缠不清。晚上回到小屋，看电视、上网、睡觉，麻木而机械地活着。
莫涓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已逐渐离去，而就在那时，她却又一次出现。
“大叔，你在哪？”
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又含糊不清的陌生声音像从遥远的星球传来。是他梦中回味过多少遍的声音。
刹那间他有点晕眩。又突然醒悟。
“你在哪，怎么了你？”木强内心焦灼不安。问了差不多五遍，莫涓才告诉他，在福州路的什么酒吧附近的房子里。
“那你等我，马上到！”木强急切地出门，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了。打上车，在清凉的夜风里，他被吹得彻底清醒。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除了犯傻，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对于刚刚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内自己的举动。
在发过无数遍信息之后，终于在一所出租房里推开门看到她。那个让他一段时间内日思夜想的叫莫涓的女孩。
此时，她坐在紧靠床边的地上，怀抱双膝，头埋在双腿之间，脚边一大堆啤酒罐。
他过去，捧起那张被泪水卸了妆的脸。她迷离地看着他。稍作迟疑，然后抱起他的腿号啕大哭。
“大叔……”
声嘶力竭的哭声，在寂静的夜晚特别让人惊心，他把她整个头抱在怀里，尽量减少这惨绝人寰的哭声，又希望此时给她无限的安慰。断断续续的哭声停止，她抽噎着看着木强一言不发。
木强用毛巾擦净她的脸，把她扶上沙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绿茶，递给她。情绪才开始平稳。
莫涓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睁开更加迷离的双眼说：
“我想睡觉。”
他摇摇头叹口气。
然后笨拙地把她弄到床上。
“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重。”木强气喘吁吁地把她推到床中间。
她努力睁大眼睛，面无表情，恍如隔世地看了一眼他沉沉睡去。
事后他问过莫涓那晚的原因，她闪烁其词，前后几个不同版本，都不靠谱，他也没再追问。就让那晚醉酒的事件和奥迪的事件成为无解之谜。谜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一直还在这个城市。
这个城市的夏天如火焰般热烈，像木强那时的心情，高涨到一思考都会亢奋，难以自抑的快乐总是显露于表情。
莫涓明显地与往日那种若即若离的情形有很大的不同，偶尔也开始关心他的饮食起居。
自陌沫离开他后，有很长时间没有女人对他关心过。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能感觉到莫涓对他的一些改变。这让他有时会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只不过莫涓在时，他一直都压抑着自己那一时半会都说不清的冲动。
能够有幸福的滋味，对于他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虽然他们之间还扯不清，还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让他心醉神往地 动心。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泡在一家专做相册与相框的店里，与客户讨论在这个城市合作开店的问题。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在双休日时陪着她四处找店面，不是这家地理位置不好，就是那家租金太高，总之折腾了半个月也没有见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两个人坐在人民路中段一家商场对面的铁椅上。
“我看算了，太累了。”累了的莫涓赌气地对着他嘟嘴。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会引起她的不悦，抿着冰冻可乐对她做无可奈何的表情。
莫涓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径自朝广场的方向走去。
走到人潮如涌的广场上，大型广告液晶屏幕不断播放着音质低劣的广告，让人觉得无比的烦躁。
在她和姐姐的通话里，他似乎听到她姐姐叫她回长沙。
坐在沙发里，她的表情有点难看，木强也不敢吱声，自顾自地从她家的冰箱里给自己拿了一罐可乐。
“我姐姐叫我回去，怎么办啊？”冷不丁莫涓冒出一句。
“我哪知道啊！”木强差点被可乐呛到喉咙，脱口而出。
莫涓眯着眼睛盯着他足足五秒，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算了，都懒得跟你说，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她看也没看木强，拿起桌上的洗面奶径直走到卫生间，关上门。
木强站在卫生间门口，对她说先回去，里面也没回应，他无奈地摇头，顺手关上防盗门，打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弄不明白。强子躺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情，沉沉睡去。
莫涓最终没有答应她姐姐，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汽车销售的工作。后来跟木强说是不想继续从事姐姐那份工作，整天累得跟什么似的，先干点别的锻炼一下自己。无论什么样的牵强理由，只要她待在这个城市，他就觉得很开心。
八月份注定是忙的季节，木强这段时间把几个重点产品的卖点牢记在心。
木强一开始就告诉周姓客户，想做这个止血产品肯定没什么问题，主要是看他对这个产品的认可度，与厂家的销售观念保持一致，才会让这个产品走得更远。
周说：“那是当然，要不我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这段时间他听了许多此类的话。
但他还是很诚恳地告诉对方，产品以其独有的蛋白质纯化技术获得了发明专利，所以价格相对较高。在本省是医保和公费，农保问题，需要根据实力自行解决。
“这个我知道，我自己做的一个骨科产品就是在当地办的。”周在那边说。木强看他有点真诚便告诉了产品的底价和本轮的省预计中标价。
“我算算。”
木强的耳朵里传来周按着计算器的声音。
“利润还是很薄。”此人的确很狡猾，木强用说了N遍的话对他说：“我们和厂家会根据你在医院销售的状况，会在不同时期进行统一的学术推广，一方面带动你的销量，另一方面作为一种利润的补偿。”
“我是从来没有做过学术方面的产品，我估计下面医生对这种学术培训也没什么感觉。”
“其他的咱也不扯了，周总，要是能够确定做的话，把你目前运作的医院告诉我，我给你保留，按照行业规则，每家医院的保证金为2000元并签协议生效。”他觉得周的诚意不大，说话开始单刀直入。
“还要保证金，什么行业规则，我周某做药品销售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保证金一说。”
意料之中的话。
“三甲医院还得收五千呢，也不是我们的意愿，是厂家的要求。”他把责任推到厂方。
“况且，我们所谓的保证金，是确保一定能进医院，如果开标后，你能进医院，我们会把保证金的70%转为货款，剩下的作为来年续约的保证。这种产品要做的人肯定很多，你总不希望，在你手上刚做起来的产品，又给别人拿去了吧，所以作为一种续约，也是你期望的。”木强说出这个版本的最后一段话。
“这样吧，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电话。”
“那好吧，希望您尽快给我答案。”挂上电话，木强看到洪启千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品着茶。也给他倒了一杯，木强有点受宠若惊。忙说：“还让领导倒茶，真是折煞我啊。”
“不错。”他拍了拍木强的肩又给他递烟，“什么时候把销售政策都弄好了，没看到你拿给我审核。”
“这不正准备拿给您看，刚接了一客户电话给耽搁了，现在拿给您。”
“这份协议主要针对一个地区只有三家配送名额的限制，如果代理实力较强，确实能够覆盖整个区域的网络，这些大的区域还是找一个经销商为好；这份主要是按医院为单位制定的协议，每个客户至少有三家医院在销售，我才考虑和他们合作，如果是地市级三甲医院，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还是小客户根据大客户的配送做调整和协调。”木强拿出两份协议后，同洪启千解释。
他指了指第五项的第三条对木强说：“就按照你刚才电话中所说的那样执行，保证金可以预留30%，剩下的转为货款。我们收保证金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够认知我们的产品，重视我们的产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产品是有理由做的。不认可，即使不收保证金，他们也做不好。所以本着一切为产品服务，协议不要弄得太复杂。”
“知道了，洪总。”关上电脑，要他跟着去见一位朋友。
木强觉得特有成就感，洪启千对他越来越信任了。
坐着洪启千的凯迪拉克，他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荣耀。像是他在掌控着方向盘……
车子停在像是一栋别墅的院子里，什么招牌都没有。看到一些迎宾小姐穿着印花面料的曲线长旗袍，在灯火通明的院落里颔首低眉处笑靥吟吟。
走在曲径通幽的院落里，木强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电影镜头里的民国。
在一间以木为主体结构的半古不今的房前，一身穿绸缎黄马甲的男服务生高声喊：“客人到！”房门应声而开。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那位领导帝王般地坐在主座上，对着洪启千颔首微笑。背后一排上衣下裙的美女统一屈膝行礼说着欢迎光临。
木强完全被这场面震撼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这一辈子恐怕也想象不出吃顿饭会耍酷到如此境界。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服务生倒有七八个。木强刚一入座，两个美女，又是摆餐具，又是宽衣，弄得他好不自然，看到洪启千淡定地享受着她们的伺候，他也故作镇定。
对面的领导，红光满面，发亮的额头，一头黑发顺着大脑袋背向后面。炯炯有神的目光，自信的笑容，透露出一种霸气，很显然这是个成功人士，他想。
木强也不敢说话，洪启千也没介绍，好像他是不存在的。两个人语速都不快。木强有点惊讶于他们的渊博，什么都聊。喝着喝着，两个人也早已把矜持抛至脑后，肆意地狂饮。端上果盘的期间，木强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两个人同时看了看他。
洪启千说：“小木，给陈总敬一杯酒。”
木强端起红酒微微倾身地对着这位陈总说：“祝您幸福万年长。”
“嘿嘿，这小子挺会说话啊，还万年长呢，我和你洪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你可别学啊。”
“呵呵，哪里，您知识这么渊博，听您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
“好，不错，咱俩喝干了。”
木强不知哪来的激情，端起青花酒杯，一饮而尽。快到十点的时候，洪启千让木强自己打车回去。在一位美女的带领下，木强有点稀里糊涂地被送出了这个大院的门。
倒在床上，还跟在做梦一样。
迷迷糊糊中，他开着一辆凯迪拉克带着陌沫去了老家……
早上醒来，木强才知道今天是礼拜六，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上了QQ。在他收藏的最爱的歌曲里，点击了那首庞龙的《幸福的两口子》，听着听着，他还是忍不住打开莫涓的空间，看着她每张笑靥盎然的照片，他打车来到她上班的地方。
自和他说不回长沙，木强就特别的开心，不管如何，至少还能经常见面。
在一家丰田4S店里，他看到她正在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介绍一款黑色的皇冠。
她用温柔的语调反复地同那位帅哥解释车子的各种性能，小伙子倒是像来聊天，眼睛看她比看车子的时间还长，眼神流露出似乎惯有的深情，莫涓被他大胆的注视弄得极不自然，还在那里心不在焉地说：
“此车搭载3.0l双vvt-i发动机，配备6速手自一体变速箱，采用fr（发动机前置后驱）平台，使流畅的操纵性与充沛的驱动力兼收并蓄。在主动安全方面，此车采用了先进的刹车制动技术及各项优异的驾驶辅助装备，包括trc牵引力控制系统和vsc车身稳定性控制系统，可以确保在各种路况下始终保持最佳的抓地性，实现了出色的操控有效性。在被动安全方面，采用了世界级高水准安全性能的goa车身设计，最高级别的还配备了包括侧面窗帘式气囊和膝部气囊在内的八个安全气囊。”
反正他是听不明白，估计那小子也听不明白，木强在一边暗想。
“那好，今天就定吧。”帅哥很爽快地答应。随后他走到门口掏出手机不知和谁打了个电话，一顿茶时间，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提着袋子给他预付了8万元定金。
临走时莫涓给了一张名片，告诉车子一到，就通知他提车。她送他出门，在门口，他很有礼貌地同她握了握手，并小声地同她在说什么，然后上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宝马730，扬长而去。
看到木强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莫涓走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久了，晚上一起吃饭。”木强带着一种嫉妒硬邦邦地说。
“好啊，你等我呗。”
下班的高峰期，两人在路边拦了半小时也打不上一辆车。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木强赔着笑脸。她看了他一眼，噘起了嘴没说话，皱着眉头盯着来来去去的车流。
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还是要去交班的。木强只能说顺路。
“大叔，你该买车了。”上车后她才露出笑脸。
木强抓了抓了头发，尴尬地冲着她呵呵一笑。
“我们到哪吃啊？”莫涓眯着眼睛打断了他的思绪问。
“你想吃什么？”
“我都无所谓。”
对于吃他真的从不介意。
在一家“八佰伴”店里，两个人坐在靠近最里面的位置上，木强给自己点了一份龟苓膏，上面加了一点蜂蜜汁。莫涓则点了几个蛋挞外加一杯香芋奶茶。看着木强津津有味地吃着，莫涓忍不住叫木强给她尝一口。
“不好吃，有点苦哦。”
他看着她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把这口吃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强给她解释吃龟苓膏的好处：
“吃了能够促进新陈代谢、清热降火、润肺止咳，还能美容养颜和滋阴补火，适当地吃一些，有利于消除人体内的积热，解除因气候变化引起的喉咙疼痛、感冒等疾病。看这天气，很容易上火的，你又很喜欢吃烧烤之类的东西，所以你得学会吃这样的东东。”
“有这么好？”她主动挑了一小口在嘴里咀嚼。
“那当然，中医上讲究一个调和与平衡的作用，所以这种体内的‘阴阳调和’是中医的基本理论。用常识解释‘阴阳’就是人体内分泌的‘雄性激素’与‘雌性激素’，无论男女的体内青春期时皆分泌此两种激素，男性体内的‘雄性激素’居多，反之女性的‘雌性激素’多于‘雄性激素’，尤其是青春期人体内分泌呈现不稳定，‘青春痘’与‘上火’就是‘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导致内分泌失调所致。因此，就可解释为‘肾阴虚’，常识理解为肾部的雄性激素过多导致体内激素水平失衡，在夏日，由于外部环境和内心情绪作用，极易使体内激素水平失衡，加上美味中餐与酸性物质如肉类的过多摄入，‘上火’就是很平常的事了。”
“啧啧，懂得挺多啊，大叔。”
“那是必须的，毕竟做这一行嘛，还能沾点边。中医根本不是为解决病痛，而是教育我们以预防、平衡、调节人体机能为主。”
木强用手指小心地指着拐角处的一对男女，年轻的美眉正夹着一块南瓜饼塞在老男人的嘴里。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大叔，你好无聊，吃吧你。”
莫涓瞥了他们一眼，用吸管狠命地吸了吸杯子里面的黑色“珍珠”。
木强这两天一直都心事重重。这一年已经把对市场的发展、定位和基础工作都做得很好了。可是强子此时感觉不到轻松。
先前公司制定好的任务，按照公司的统一要求已将任务分配到各个区域，并与公司的销售副总周旋，获得了较大的支持，部长也积极配合着。根据市场的变化，木强花了几天做出了任务分解方案和提点分配方案。到了临床的业务人员那里，却得到了不好的结果。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沉默，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会议结束后，木强的邮箱里就收到了多份在县级医院开展业务人员的意见稿，并要求鉴于目前药品市场的环境实施与省属医院统一的提成方案。看了这些东西，他和一些人谈话得知，主要是针对几个直管省属经理的销售奖励让他们心理不平衡。
木强把这个问题告知了部长。
部长听完了木强的讲述，说道：“你跟肖副总要了这么多政策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你想过原因吗？”
木强疑惑地看着他。
“完成公司的主要任务靠的是谁？”部长问。
“自然是这些一线的人员了。”木强疑惑地看着他。
“那么，在公司现有的政策下，直接决定任务完成的因素是什么呢？”部长继续发问。
木强觉得部长今天说话特别磨叽，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那就是县级医院这帮人了。”
“既然这样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定的这些提点政策能否完成目标任务？或者你认为按目前制定的目标你到底有没有可能完成？”部长咄咄逼人。
木强很无奈地摇摇头说：“说实话现在心里真没底。”
部长提高声音说：“你想完成公司给你制定的任务，但是目前来看，能完成多少又不太清楚，作为销售总监这些话说出来你是有责任的。”想都没想到给这家伙套住了话柄。
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坐下谈。”部长给他递了一根“利群”。
“有些时候你就是一意孤行，总是觉得你那一套很管用，你看，出问题了吧。”部长盯着他不依不饶。
“要达到任务完成的最好结果，当然还要依靠这些县级业务员。你现在要做的是一个个去沟通，告诉他们不可能跟省属医院的提点相同，市场毕竟不同，省属配送费多少，下面又是多少，我想你很清楚。他们要求的奖励措施和公司给予的相差多少，然后再找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得到最好的结果。”
木强打开自己的邮箱认真研究起来。这些销售人员都能提出完成任务量的竟占到公司所制定任务的80%。他们要求的奖励提成也没有超过公司的规定，只是需要从区域管理费用中拿出2%就完全可以满足。
第二天，经过讨论重新制定了任务分解方案和奖惩制度，内容大部分采纳了一线员工的建议，大部分按照他们要求的任务量制定了销售任务。在绩效考核上也做了不小的调整，改变了区域管理者只管理不做业务的陋习。制度一出，业务人员都很满意。木强又趁热打铁，让各个区域的业务人员做出了本区域销售的详细计划，并跟踪落实执行情况。
木强和部长去了一趟青岛。在这次全国性药交会上，两人整理出了几个产品同厂家进行了深层次的交流。并且随着厂家组织的旅行团玩了一圈，在崂山喝了最地道的啤酒。随后在两个厂家的邀请之下在西安和石家庄把两个产品的省代协议签了下来。
半个月后，木强在西安那家宾馆里给莫涓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已经给她带来了礼品。未等他把话说完，莫涓就淡定地告诉他已经找了一个满族的男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他心里好不难受，虽然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白过类似于爱她的话，他认为只是早晚的问题，他片面地认为自己的条件还不够成熟。
他对着自己莫名其妙地憎恨起来。
一个星期后，木强回到省城。一出站口，就看见她戴着红色的太阳镜站在火车站出口冲着他招手。再一看，她身边并没有站着男人，更别说满族的男人。
“想我没有？大叔。”莫涓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能不想吗，想这里的辣椒炒肉，想这里的啤酒味。”木强用餐巾纸擦着脸上的汗。
“切！”莫涓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你那满族的哥哥呢？该不是朝拜皇帝去了吧。”
“去你的，他叫可蒙，就是上次在我店里买了一辆皇冠的那位。”
“哦，我说呢，买车时你们就眉来眼去的，原来一见钟情啊，恭喜恭喜。”木强醋意十足。
莫涓没说话，摘下眼镜，东张西望：“刚才还在呢。可蒙！可蒙。”
她叫了几声，从拐角的人群里那位帅哥小跑过来，站到她身边。
“去哪儿了？”莫涓挨着他的胳膊，嘟嘴撒娇。
“好了，我给你们介绍下，可蒙，我老公。这是……”
“木强。”他抢在她前说，“你好，可蒙，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常听莫涓说起你。她说你是她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
木强看着她，她靠在可蒙的肩膀上，眯着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冲他笑着。
木强也看不出满族与汉族的区别，对他既无好感，也不讨厌，只是贫富的差距，让他的心里莫名地觉得，这小子一定不是什么好鸟。事后证明他的直觉是多么的正确。
在可蒙的车上，坐前座的她发短信问木强：大叔，还不错吧。
还行，就是看着像你弟弟。
哼，他和我一样大，就当你在嫉妒。
干吗的啊？
他爸是国土资源厅的，妈妈是大学讲师呢。
高干子弟？又一次表示恭喜。
德行！
莫涓侧过身直接问：“青岛好玩吗？”
“那当然，典型的休闲魅力城市，美女如云哦。”他冒出一句。
“那你快讲讲，你有什么艳遇或一夜情之类的啊。”
“一夜情倒没有，艳遇倒是有几次。”
“真的啊，那你快讲讲。”她表现的兴趣十足。
“你还真信。”他笑。
“有什么不信的，不说拉倒。”她转回身，回过身看着前方。
有几次看到可蒙通过后视镜盯着他，木强也不躲避，目光坚定与他对视。全然不知的莫涓在一旁随着耳机的音乐哼着一首调跑出西伯利亚的歌。
车子停在一家特色的庄园酒店里，木强觉得与可蒙有关，果不其然，从停车间到包间，每个工作人员都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可总”。和莫涓十指紧扣，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点头哈腰，木强在后面拖着行李箱，觉得自己有点滑稽可笑。
在包厢里，三个人一开始就喝上了，每个人相互敬酒，直到木强感觉有点多，才起身去了卫生间，用手指伸进咽喉深处，胃里刚吃完的东西排山倒海地吐出，虽然这样对身体无比的伤害，但他觉得不能输给这小子，洗了一把脸，木强泛红的脸上更加明显。
回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90后的女孩，可蒙解释说是玩九球的朋友。木强分明看到可蒙与她们每个人眼光交汇处的暧昧。
莫涓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同她们愉快地聊着天，玩着手机的自拍。木强在这种氛围里很尴尬，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角色，悄然离开桌子，不辞而别。
那晚，莫涓没有发短信过来，也没打电话过来。木强心里明白着，可还是一阵的疼痛。在叹息自己无用的同时，艰难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