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所谓风暴，终将来临4

派出所，审讯室。

两位民警，一个我。

我思绪还沉浸在那血色中，久久未回神。

两位民警见着我这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一位民警倒了杯热水，摆在我面前，可我眼神还是近乎呆滞，哪有往日那般神采。

两位民警相互对视，一位民警摇了摇头，另一位虽于心不忍，但还是回以坚定的眼神。

“韩瑶？”一位民警率先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隔了许久，未见我回应，两人又交换了眼神。而后那个为我倒水的民警，轻柔的摇了摇我的手，我才缓缓抬头，如同新生儿一般，茫然的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二人皆于心不忍，但顾念着上头的命令，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你叫韩瑶？”

我呆滞的点点头。

“今年15岁，韩家村人？”

我又机械的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相互交换了眼神，一个坚定，一个犹豫。

寂静许久，终究还是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这宁静。

“昨日下午，你在你们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看到了什么？”一位审讯的民警，语气骤然严肃。

昨日？我的眉头一皱，那段我极不愿面对的事，如今却叫人要血淋淋的摆在我面前。我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是望着这四周的铜墙铁壁，望着眼前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望着眼前越来越鲜活的记忆，我缓缓闭上了眼，终究再无退路，避无可避。

“昨日，”我的声音如同破风音琴般，撕扯着，沧桑不堪。

想起昨日，想起韩老四那双眼，我浑身就止不住颤抖，我颤巍巍的端起眼前的水，也不顾那滚烫，一饮而尽。像是渴了许久的旅人，独自在沙漠中游走，濒临绝望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哪怕只是海市蜃楼。我的渐渐平稳，就连那端杯子的手也渐渐有力。

就着那杯水温润了嗓，我缓缓开口道：“昨日，我赶到时，就见着韩老四倒在地上，周围都是血，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两个民警听到这，又相互交换了眼神，只是这回二者眼中都有些复杂。

“那，你可见着韩致远？”

我身体又不自主的颤抖了下，慢慢抬起头，就那般与那询问我的民警对视着。

韩致远吗？

我望着那民警，询问的眼神，缓缓的扯了一个笑，眼神如炬，目光如镜，分外坚定的望着他。

“没有！”那一刻，我声音无比的笃定。

只见询问我那民警，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

他身旁的另一个民警，也是无奈的皱了皱眉，望了望墙，咬了咬牙，而后伏在桌面上，凑到我面前，轻声说：“韩瑶，别犟了，那天韩致远被带走时，多少人见着你了，做伪证可是也要被判刑的。”

我眉头微皱，而后又展开，我学着他一般，轻声询问着：“那天，就只有我一个证人？”

只见那名民警，点了点头。

另一个负责审讯的民警，见着我们两耳语厮磨了许久，又见着我脸色稍霁，以为我终于被劝说动了，清了清嗓子，望着我，又再次重复问了句：“昨日，你可见着韩致远了？”

我的头微微一点，喉咙中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两位民警，听到这，神情顿时振奋，就连一墙之隔的隔壁那位大人物，听见韩瑶如此这般回答，眉眼间的阴鸷，也稍稍淡去一点。

审讯的民警，趁热打铁的问着：“那，你见着韩致远时，他手里可曾拿着什么？比如，刀？”

我低着头，摇了摇。

两位民警，又再次交换了眼神，一位民警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审讯的民警声音缓和了不少，有点利诱的语气问着我：“韩瑶，你昨日见着韩致远时，可看见了什么？”

我低头思索了下，缓缓张口着说：“昨日，我心情有些烦躁，就拉着致远哥翘课，来到学校后面的小桥边去散散心。而后二中的赵斌身边的小弟来挑衅，我哥也就应战了，你也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冲动，打起架来难免挂彩。结束之后，我和我哥就到往学校的小树林走，准备从这返回学校，然后不巧就看见韩老四躺在血泊里。至于韩老四为何会在那，又因何而死，我就无从得知了。”

两位民警，哑口无言，楞了半晌。怎么，和剧本不太一样？

隔壁那位大人物，听见韩瑶这般说辞，那稍淡的阴鸷瞬间又聚拢在眉眼，那擒烟的手也微微撰紧。

审讯的民警不安的望了望墙，眼神带着惊恐，而后又望着韩瑶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眼，一时陷入了僵局。

审讯的民警喉结上下翻滚了下，咽了口水，说：“你可知，做伪证可是要连罪的？”

我展颜一笑，说：“刚知。”

“那你可知刚才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知道，我还知道，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个瓜娃子。”

“......”

“......”

我再没有多言一句，既然只有我一个证人，那么只要韩致远死不认罪，我的证言就是呈堂证供，伪证，又何妨。

两位民警虽焦急的再想从我嘴里探出什么，却见眼前这女娃如同石头一般，楞是再没蹦出一个字，两人相互看了眼，皆摇了摇头，让人把我带了下去。

一墙之隔的大人物，手中的烟早已掐断，落了一地烟蒂。

只见他眼神狠厉，眸中一片阴霾。语气阴森的对着旁边点头哈腰的警察局局长说：“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拿到那个女娃子的口供。”

警察局局长闻言，连忙点头着说：“明白，明白。”

刚准备抬脚走的人，想着家里那可人儿，嘴里不断念叨着那韩致远的名字，内心无比烦躁。而后又向身边的人嘱咐了一句：“至于那韩致远，也帮我好好招呼下。”

警察局局长，听到这，内心有丝不解，这韩致远何时惹到了这位，但又想着眼前这位平日里狠辣的作风，心中不觉一阵，忙不迭的点头道：“明白，明白。”

只见眼前这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眼神凶狠的望了隔壁一眼，愤然离去。警察局局长，见着这位远去，内心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在这小地方，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是掌握了生杀大权，在县里面呼风唤雨的县长大人。想起韩致远，局长大人也怜悯的摇了摇头，就算这老韩家有通天本事也保不出韩致远了，更何况只是一个庄稼户。

我被带到一个和审讯室差不多的小房间，四四方方的小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再无长物。期间来了许多人，好的坏的，凶狠的，温柔的，但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那样静静的望着他们，不发一语，他们终归没有那般耐心，拂袖而去。

凉凉夜色，四周也归于寂静。

折腾了一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现在突然静下来，我反而有些不适。

房间只有一扇高窗，冷辉的月色从窗，倾泻而下。无灯。

浓重的夜色，终于撕下我那伪装的躯壳，我那颗惶恐的心，也终于有了一丝可舒缓之地。

我不禁的蹲在房间角落，蜷缩成一团，缓缓的伸出手抱住自己，头埋在膝间，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那股寒意，哭出了声。

谁知我在对那些民警说那些话时，桌底下我那握拳的手，甚至泛出丝丝血迹。

谁知我面对这群民警威逼时，我的内心也会打颤，也会犹豫，也会害怕。

谁知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屋子时，我也会胆战心惊，心有余悸，脆弱到不堪一击。

谁知，有谁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