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些土里土气地挠了挠脑袋，终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老大，不是不肯签字，而是不会签字！”
“什么？不会签字？把你的大名往上面一涂，不久成了么？扯的什么谈咯？快点儿！”黄海满脸的不屑，心里可想着：这几个刺儿头今个儿，不会耍出什么花样来吧？！
那人有些害羞地吐出了一句：“老大，我——我——我们不是会写字儿！”
这话一出，立马让黄海的眼睛都瞪了起来，感到非常地惊讶：“不会写字？！”黄海满脸的疑惑，“老大，别跟我开这种国际玩笑！不会写字？那你们几个是吃干饭的呀？叫什么名字？老子教你写！”
“啊不系米卡咯！”那人很快地说出了自觉地名字。
“什么？娘的，讲些啥玩意嘛？老子可还没有听懂！”黄海出自本能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我们这厮少数民族的语言，我们从小就是学习我们少数民族的语言，没有中文名字！”那人有些无可奈何地向他一个劲儿地说着。
黄海的眼珠立马像是跑马灯一样的，迅速地转了一圈，又感觉到很是惊奇地哼出了一句：“咦？还真的有这事呀？！那签名他娘的咋办呀？”他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又看着他们一伙儿眼巴巴的神情，突然间，又向他们摆弄着手臂大大咧咧地喊道：“那就不签他娘的字了，全都改成——画押算了，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后来，黄海仔细一打听到，在他们那儿全都是讲少数民族的语言，就连还在们日常学习的也是少数民族语言的版本。这事也挺吃惊的，就差那普通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了！又在随即的轻松的交谈中，黄海很愕然地发觉到了，这一批少数民族的临时工竟然也是由劳务派遣派来工作的。他们也说那劳务派遣的一个领导就是他们的老乡，给他们承诺的月薪是一千五左右！
“还好，总算是听到了一句比老子那鸟工资要高的了！你们那老乡还算是有半个人样！”黄海半信半疑地哼出了一句。而且他的心里头又似乎开始盘算着什么？！
“怎么了？老大，有什么不妥的么？”他们见到黄海那一副愕然的表情，心里边总觉得是还没有一个底儿的。他们的好奇心开始促使着他们询问了起来。
“他娘的，又是一场早已导演好的悲剧！”黄海不满地骂了起来。
“老大呀？到底是怎么着的呀？”他们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想知道呀？！”黄海扫了他们一眼。
“嗯！”声音挺齐斩的，看来是真心想知道到底是他娘的怎么的一回事儿，动真格的！
“想知道呀？门儿都没有。那得要看老子的心情去，才是嘛！啊？你们要是工作表现得好，我的心情一好，就顺畅多啦，闹不好呀，稍一不留神儿的，那话也跟着就溜了出来！否则，你们就一直是蒙在鼓里头，专门被人**吧！”黄海嘴上虽是这么的说，但心里头可还是在犹豫了起来。
要是真的被他们知道了，那在生产上自己又是老大组长，可够自己喝上一壶的。以前，那万哥就被自己气得差点儿吐血了，那滋味儿难道今个儿给自己也要尝那么一下么？再说了，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学生都闹的动静挺大的，而他们这些斗大字都还不识一个的，只会来些蛮横的江湖侠客，那——闹出来的动静就更是牛B的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结果组长推在沙滩上，自己死在浪尖上！事情一旦要是闹了出来，肯定是要揪出一个人来当替罪羊的。
如果单从利益的得失上来看，黄海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
没等熬到半个钟头的样子，黄海的内心里便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像是有一条巨蟒一眼，在缠绕着自己一直心绪不宁的！渐渐地，黄海他自己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这是正义与良知对自己所谴责的结果！他也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情感的阀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事毫无知觉地被人坑骗。否则，他同样的像是一个有着正义与良知的人一样——会失眠的！同时，他也不停地在思索着，有些事情，还真是******耳不听眼不见为好？！至少，也就没有那一种痛楚与谴责，在沉睡麻木中悄然地死去？可他黄海还知道自己现在还憋着一股气——还活着的，而且还知道自己是一个爷们。再说了，那十几号人可都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手下，自己生活得这么窝囊，难道还要让自己的手下也跟着自己一样地窝囊着的么？！他此时此刻又想到了一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因此，趁自己这会儿的血还是滚烫的，黄海便把实话都详细地告诉了他们这十几号人。
“妈了个王八羔子的，老子不干了！全******被人坑骗啦！”终于有人如一颗埋在地下的定时炸弹一样爆发了出来。他一听完，似乎脑壳顶上都已经在冒着热气，随即又把手中的工具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对，不干了！这样子，老子们还******干个毛呀？！****，老子在这儿辛辛苦苦地上班工作，别人就捞老子现成的？要是一个男子汉、大老爷们的话，心里头能******不窝囊么？还在这里干？我******脑子有毛病，进了水了呀，不是？！”于是乎。他们很快就像是炸开了的锅一样，全都意见一致地闹了起来，有的甚至是扬言大家伙儿一块去把那个自称和他们是老乡的约出来狠狠地揍******一顿！老乡？还老个屁呀？
他们不一会儿，叽里呱啦的像是清晨树林子里的鸟儿们一样，咒骂声全都被堵在一块儿去了，就差点儿把厂房给掀了起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也绝不像是那批有素养的大学生们一样，根本就起不了一点化学反应，完全是被“钝化”了一样。
此时，黄海仍然在静静地坐着，他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但他依旧还是有些愕然，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他娘的不知道该怎么地收拾这个摊子才好。此时，他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又会带来一个怎样的后果？
正义与良知的伤口？已经抚平了。接下来，又会给黄海他自己带来怎样的一个创伤呢？
黄海那平静的眼神正注视着一个个怒火冲天的他们，他的大脑也运转得很快，想到自己的曾经，也想到了自己的现在。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技不如人，则难成器！眼下，还得要琢磨着怎么带着手下这十几号人混？！
“都他娘的一个劲儿地在嘀咕着什么呢？！”黄海终于站了起来，一把向他们吼到。他现在是以一种双重的身份开始出现，既是同大家一样，都是被克扣的对象，也还是这儿的一个组长！两者之间的利益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他当然有必要去寻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
“老大，我们的工资也稀里糊涂地跑了！”
“扯谈！你们也至少还有一千五呢？”黄海紧绷着个脸儿，看起来很是严肃！
“可——我们的加班费被人克扣了呀！老大，你说，我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干么？”
“娘的，你以为老子就有么？老子没有加班费，可照样还是在这儿干着的！”黄海的话语里显得有些激动，“弟兄们，咱都是一样的，两个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脑袋，没有怕过谁！你们肚子里有气，我能够理解，也感到很是欣慰。否则，老子就得骂你们是乌龟王八蛋了！被人这样稀里糊涂地坑骗了，连一个屁都不敢放，那咱们还算是一个大老爷们么？！”黄海用犀利的目光又迅速地向他们扫视了一下，接着说道，“可老子现在要说的是，咱们要公私分明，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两者完全是两码事，不能完全混为一谈。否则，就成了他娘的混蛋！你生活中有气，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可要是拿在工作上来发，那老子就得要啰嗦几句了！弟兄们，你们在这个厂里面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老子不想又从自己的手里头毁掉！我的性格脾气，你们心里头有数，也是知道的！只要你们不为难我，我决不会为难你们。以前的土匪都还讲究个盗亦有道，更何况咱们又还不是什么土匪痞子！至少，我们也还有点儿的工资，拿了这点别人的钱，咱们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同时也要对得起别人的钱！所以，我只想跟各位弟兄们说，干还是得干的，一份的回报，就要有一份的付出！”
很快，他们便不吭出什么声儿了，依然像是往常一样地工作了起来。他们几个虽说是念的书少，但很是讲情义的。自己对别人有气，又怎么能对自己的老大黄海来发？更何况黄海平日里待他们也不薄，工作上算是享受佳肴的了，而且对他们也一直是以兄弟相称的，从来没有喊过他们一声“**毛”！
就快到下班时，有一个人不知怎么地问了起来：“老大，今天晚上——要加班不？”
“加班？加个毛呀？要加你自己加！”黄海满脸不屑地哼出了一声，心想：总******这么窝囊？也不是个什么办法的，总要给上头施加一点压力才行嘛！
于是，黄海又朝他们几个吼了几声：“弟兄们，该说的，我刚才也都说了。该做的，我们今个儿也做了。一开始我说过，一份的回报，就要有一份的付出！所以，加班费都没有，咱们还加个毛的班呀！咱们都是男人，是男人就要有一种无畏的血性！对于今晚的加班，老子提议——一起罢工！怎么样？弟兄们，有这个胆子干么？”黄海终于做出了一个很是大胆的决定——罢工，至少从这个厂创办以来，这几年还没有出现过！
“成！老大都发话了，咱们肯定支持！被人**了，要是窝着跟一个老娘们一样的话，那也干脆直接接拿脑袋撞墙去算了，这也活着够他们的窝囊了！只要老大你吭一声，咱二话都不说，跟着干！”说罢，他们把手上的东西甩的一下便全都给扔掉了，似乎他们得到了一种彻底的解放一样。
“去，拿一块布料过来，用涂料顺便挥出几个字来！”黄海也彻底地把心思放开了，一种积蓄了很久的压抑在这一瞬间释放了出来：还顾虑他娘的什么？老子不混了！一时兴起，也当然要表达些什么来。
“克扣工资，无偿加班”赫然地飞上了那块洁白的布料！
“老大，这玩意儿？要不要像是电视剧里头的一样，弄个什么东西给挂起来呀？”一个人呆头呆脑地把头探了过来，有些激动地问了起来！
黄海幽默地踹了他一脚屁股，并且大大咧咧地骂道：“操，你小子懂个啥呀？啊？你那叫典型的形式主义！还挂什么挂呀，老子亲笔题词，送他们八个大字已经是对他们够意思的啦！挂？挂个毛呀。今晚全滚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