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钦显然是趴在餐桌上睡着了,被宿年这么一喊,突然间睁开眼,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拖沓着声音说道:“阿楚姑娘,来得真早……”
面对他的回答,宿年很是不爽,猛地踢了他一脚。他显然被宿年这么一脚踹醒了,随后,宿年带着一脸笑意说道:“小侯爷,难得来得那么早。”
说实话,容钦很有风度,他对女人的忍耐往往比男人更胜一筹。
“每次来得比您老人家晚,桌子上的菜就半点荤腥都没了,全剩下些胡萝卜青菜,大靖宫不养兔子。”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哟,那小侯爷就睡在昭明宫吧,改明儿叫琰城在这儿给你腾出点地儿。”
待到人齐了,宿年们也就开饭了。容钦突然间笑意盎然地凑到宿年面前说道:“琰城,阿楚,昨日我在璇玑阁碰到了顾同,没想到他一把年纪还艳福不浅,正巧被我撞到,脸绿得跟铁似的。他忙拉着我一同到碧霄楼喝茶,随即便夸起了自个儿侄女有多么温柔贤惠,貌若天仙……竟然想让我替他侄女美言几句,欲要登上靖国王后的位置。”
宿年不得不感叹,这年头当官的越来越没眼力。若是宿年,定然不会叫容钦美言几句,就算随便在宫里逮一个太监都比他靠谱。
慕彻一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确有其事?”
“千真万确。我告诉他,王后的位置委实困难,大靖宫就三座主殿……承央宫、承梧宫、承章宫,如今三个主殿都住满了,王后的位置自然被挤掉了。若是想当个美人、昭容什么的尽管开口,晚了可就没有空的宫殿住了。”容钦得意洋洋地说道。
“照你所说,我占了靖国王后的住所?”宿年诧异地问道。
“不。”容钦答道,“你占了琰城的书房。”
慕彻淡淡说道:“不妨事,承梧宫本就是我原先的书房,一切随我处置。再说,王后住哪里不是住?”说罢,玉筷夹了一块紫薯糕,稳稳地置于宿年面前的碟子中。
宿年见慕彻说得如此随意,她也随口开了句玩笑,“当靖国的王后实在是太委屈了。”
“那要看王后是谁了。”容钦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一瞬间,气氛变得极其怪异。
良久,慕彻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阿钦,倘若再有官员意图将女儿送到大靖宫,告诉他,大靖宫已经没有空置的宫殿了。”
“琰城,我听说太妃给你纳了许多侧室。”容钦笑吟吟地说道。
慕彻点了点头,“母妃她急着抱孙子,我都二十一岁了还未有王后,她自然就到处张罗着多纳些侧室。”
关于慕彻的众多侧室,宿年在后宫晃悠的时候,经常碰到几个。那些正是花样年华的女子,不过都是十七八岁,本以为嫁入皇族便能不愁吃穿,可是至今未曾见过慕彻一眼,她们就连争风吃醋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都长得不错,在我眼里,个个都可以当王后。”宿年连忙插了一句。
“可惜呀,琰城心不在此,即使那些女子再怎么国色天香,也抵不过他心中姿容牵强的那个人。”容钦忍不住调侃一句,“我打赌,阿楚你不久就会荣登王后的位置,倘若不成,我便背着阿楚你绕着大靖宫跑三圈。”
“也好。”宿年回答道。
慕彻轻咳一声,“阿钦,你若是心疼那些女子,我分你一些。与其在大靖宫老死,不如找个会疼人的,如何?”
容钦连忙拒绝,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若是我母妃得知我又带女人回夏阳王府,当真要把我逐出家门了。”
容钦是夏阳侯之子,封地在雍州,他却以洛阳多美人为理由,常年寄住在大靖宫。宿年连忙插了一句:“小侯爷被夏阳王妃逐出家门怕什么,你不是已经把大靖宫当你家了吗?”
洛阳的牡丹早已开放,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整个洛阳古城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街道都仿佛焕然一新,空气也格外清新,隐隐地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鸟叫声。一切都浸在软烟之中,氤氲出一片梦里山河。
二月初二,这是宿年的生辰。
刚醒来时,杜若就逼着宿年吃了一个大红鸡蛋,噎得宿年够呛,险些把生日变成宿年的祭日。
随后,陆陆续续地有礼物送过来,有后宫的女眷,也有朝廷上的官员。
宿年叫杜若找个箱子把这些礼物分类堆放起来,足足堆放了十大箱。从早到晚,一天都没有消停过,更有拜访者络绎不绝,他们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没有一个不向宿年表达尊重之情。一天下来,竟然没有一个夸奖宿年用词重复的人,实属不易。为了表扬他们的才学,宿年随便地将礼物又转赠给了他们。
直到晚上,这才消停下来。
宿年自认为这些礼物已是难得的珍品,竟然与慕彻送来的一比,一下子就黯然失色。内侍命人将礼物一箱一箱抬进来,整整二十箱。内侍说道:“阿楚姑娘,这是王的一片心意,王也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只好多送了一些。王如今正在批阅奏章,过会儿来看您。奴才这就告退了。”
宿年看着诧异,“也没听说过琰城给人过个生辰如此奢侈。”
宿年在姜国的时候,经常听到太傅评价慕彻,他是个励精图治、气度非凡、年轻有为的王者,倘若太傅知道他送宿年如此多礼物,肯定会惆怅无比。
正在一旁喝茶的容钦微微一笑,忍不住调侃了几句,“那是自然,这可不只是生日礼物,还是聘礼呢。”
“小侯爷,就差你没送我礼物了,还在我这里喝了一天的茶。”宿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容钦却依旧一副笑颜,从袖子拿出两对耳环,款式完全相同,只不过一对是金镶绿松石耳环,一对是金镶红玛瑙耳环。宿年诧异地从他手中夺过,在灯光的照耀下,绿松石和红玛瑙的成色极好,温润至极,“这两个都是送给我的?只可惜,我没有耳洞。”
“你自己挑一对。”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本是送给烟烟的,谁知你今天生日……”
烟烟者,行烟烟也。璇玑阁的花魁娘子,据说擅长跳清平乐。
宿年随即挥手将耳环扔到他身上,很是不满地说道:“喝了我一天的茶,竟然连我今天生日也不知道,太过分了!”
“什么过分?”只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
宿年忙转过头去,看见的竟是慕彻。他孤身一人来到了承梧宫,换下了一身冕服,看着丝毫没有君王的架子,反倒像是哪家的英姿勃发的少年。
“容钦太过分了,他无礼。”宿年对于容钦的印象依旧是“纨绔”二字。他起初送宿年梳妆镜,分明就是调戏,随后的语调越来越轻佻,到最后,随便找了点东西搪塞宿年,简直就是欠抽。
慕彻道:“我白日里政事繁忙,阿钦是我叫他在这里陪你的。”
宿年哑然失笑:容钦懒洋洋地从太师椅上坐起,拍了拍慕彻的肩,笑意盈盈地说道:“礼物我也送了,陪我也陪了,如今我也要去璇玑阁了,你们慢慢聊吧。”说罢便转身离开,紫色的衣角被风吹起,他走在夜色中无比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