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传来男子的笑声,车内隐约传出低低的男女纠缠的声音,“也不缺她一个,把她扔了罢。”
说罢,侍卫拖着少女的发髻正要拖到溟川河边时,听到一阵银铃的声响,突然间被一袭白色拦住了,只听闻一声:“这件事,我管了。”
侍卫抬起头,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身披黑纱,五官棱角分明,眉目中竟然与萧以铮有几分相似。但是相比较之下,他的神情更为漠然,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凌驾的气势。
“止殇!”宿年忍不住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迟了三天。
他……终于来了!
“迟了些许,年年可有想我?”他略带歉意地朝着宿年一笑,目光划过君问雪时,笑意收敛了几分。
“当然想。”宿年抱住止殇的手臂,“夫君迟得恰到好处,正好在该到的时候到了。”
“好大的胆子,搅了本爵爷的雅兴!”车内传来极其尖锐的声音。
“你也搅了爷的雅兴,你说怎么办?”止殇一挑眉,这神情煞是好看。
车内之人大怒,立刻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身华贵。他一脚踩在另一名侍卫的身上作为垫脚,在他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枝诚一副傲慢的模样,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止殇,“你可知道本爵爷是谁?说出来别吓着你!”
“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止殇轻轻一笑,“吏部侍郎手下的那个提鞋人么?”
枝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止殇一脸无辜,皱了皱眉头,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或许是我记错了,你是大司空手下的马夫吧?”
止殇笑意盈盈,分明是在故意招惹枝诚。
枝诚咬牙切齿,“本爵爷可是宫里……”
“哦……”止殇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悠悠地说道,“我可不记得宫里的公公还可以封爵位,萧以铮这小子还真会胡闹,怎么不直接把你立为皇储啊?”
枝诚气得脸色发白,“本爵爷可是宫里最受宠的瑷夫人的哥哥!你竟敢直呼帝君的名讳,还胆敢辱骂本爵爷,来人,还不快把他抓起来往死里打!”
枝诚一声令下,七八名侍卫一同把刀上来。
“君问雪,你护好年年。”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柄黑纱蝉翼十六骨折扇,未等侍卫反应,他朝着侍卫轻轻一挥折扇,刹那间,折扇中飞出如暴雨梨花般的三寸长的银针,侍卫们纷纷倒下。
枝诚着实一惊,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止殇,语调依旧强硬,“你、你好大的胆子!我要上禀帝君,让你死无全尸!”说罢,他慌忙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却被止殇叫住了。
止殇笑意不减,整个人越发显得丰神俊朗,颇有几分谪仙的感觉,“喂,既然要上禀萧以铮,那么记得告诉他,我……卿未宸回来了!”
当止殇说到“卿未宸”三个字时,枝诚吓得怔住了。
卿未宸回来了!
那个静静在“万斯年曲”养病十六年,心有七窍玲珑的羸弱公子;一朝称帝,翻手云覆手雨的上一任海域帝君;一朝政变,消失五年之久的卿未宸,终于回来了!
归去,只他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此刻,也无风雨也无晴。
沿着溟川的轨迹一直向北,在溟川的尽头便是瀚海。
宿年、止殇和君问雪三人沿着河边散步,黄昏的风吹起他们的衣袂,画似的好看。
“止殇,快看!溟川的那一端有花!蓝色的花!”宿年兴奋地指着对岸,而对岸波光粼粼,阳光反射在水波上,显得格外妖娆动人。
止殇一双漆黑如潭水的眸子望向溟川的另一端,溟川之上水波荡漾,水面上泛着的似乎不仅仅是波纹,还有一种湛蓝色的氤氲之气涌了上来。
“哪有什么花,分明就是水波!”君问雪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白,你插什么嘴?我是在和止殇说话呢!”宿年一副不满的神情。
“我也在和未宸说话。”君问雪白了宿年一眼,走到止殇的身边说道,“既然未宸决定了要管枝诚之事,我很乐意为你效劳。那什么枝诚,都快四十了,居然喜欢这么嫩的姑娘。啧啧……那么小的姑娘……”话说至此,君问雪忍不住瞟了一眼宿年。
“你瞪我做什么?”宿年向君问雪挥了挥拳头。
君问雪戏谑一笑,“我觉得你比那些姑娘还小一些,人家至少比你乖。”
“你……”宿年恶狠狠地瞪了君问雪。
“夸你嫩呢!十八岁都算大姑娘了,可是年年还是像十四岁的小姑娘,简直比土里种着的水灵灵、绿油油的青葱的尖端上的那颗小小的露珠还要嫩。”君问雪朝着宿年轻松一笑,再一次扯回了原先的话题,口中振振有词,“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姑娘都敢要,简直就是人渣!不!是禽兽!”
一直沉默了许久的止殇轻咳了一声,剜了一眼君问雪,低声道:“君问雪,你可以说得再委婉些吗?”
君问雪一愣,良久才回过神来……刚才的那句“禽兽”,不但骂了枝诚,连带着止殇一起骂了一顿。无论如何,止殇娶了比他小了十岁的宿年,这是不容置辩的事实。当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时,忍不住尴尬地笑了几声,“未宸,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
望着君问雪远去的方向,宿年瘪了瘪嘴,朝着那个方向做了个鬼脸。随即,她又满脸笑意地看着止殇,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说道:“止殇刚才那一招好厉害,轻轻地一挥扇子就要暗器飞出来。止殇你会暗器?”
“来海域的路上临时装在扇子上的。”止殇微微一笑,说清雅可以,说温润亦可以,“装上暗器解决事情快一些,不用和对方纠缠太久。”
“止殇你好厉害!”宿年忍不住赞了一句,少顷,她吐字清晰地说道,“等到枝诚的这件事解决了,我们马上回六合大陆,怎么样?”
他的呼吸霎时凝重了些许,半晌,没人回答。
宿年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止殇,等到枝诚的这件事解决了,我们马上回六合大陆,可以吗?”
止殇望着溟川对岸,目光如森森皓月,又低下头望向宿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细细碎碎的刘海,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好。”如果,那时候还能全身而退的话。好想活着,陪你一起去看细水长流。
如此绝境,究竟如何才能做到独善其身?他面对的不只是枝诚,不只是萧以铮,而是一个海域的瞬间繁华败落。
更何况,萧以铮是个厉害的角色。
当年的那场政变,还是清晰地印在止殇的脑海之中。无论是智谋还是手段,萧以铮都比卿未宸略胜一筹,高手过招,即使是一分的差距,都会导致最后的惨败。他清晰地记得,五年前,他险些死在萧以铮的手上,又是如何逃出海域的。
午夜轮回,他一幕幕地梦到那些场景,都是深入骨髓的痛。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城门,一切繁华似乎渐渐地逝去了,天色也渐渐地暗了,回头望望不远处的城阙灯光点点,昏黄色的灯光模模糊糊,勾勒出城阙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