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公主,这可是第四次传到公主的手上,不知是钩弋公主与这白虎玉环有缘,还是今日运到极佳。”梅如端抚摸着琴弦,带着盈盈的笑意说道,“不知钩弋公主此次是吟诗、作画、写字、唱歌,还是……跳舞啊?”
“扶摇公主太抬举宿年了,宿年双腿残废,如何跳舞?”宿年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如宿年为扶摇公主题一句诗,如何?上笔墨纸砚。”
青衫宫女端上笔墨纸砚,宿年挽起袖子,挑了一支大楷狼毫,大笔一挥,素白的宣纸上涌现一行大气潇洒的字:倾国倾城好,帝台无限娇。心照宣美貌,竹笋芦苇茂。铸镜用铜造,凡铜不可照。
这三十字写出后,有文官不禁暗自叹了几句,人知钩弋公主字写得好,可这文采还真是不敢恭维。
“好!好诗!”正在此时,容钦突然间鼓掌了起来,带着几分邪魅的笑容,“这首诗,真是利如湛泸,锐似鱼肠。竹笋、芦苇这两个比喻,贴切无比。”
四周之人突然间谈论戛然而止。
在容钦这一提醒之下,就连原本笑意盈盈的梅如端的笑颜都僵住了。这芦苇和竹笋,出自此诗: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梅如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连忙转换话题,将注意力放到了容钦的身上,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说道:“听闻慕七公子文采斐然,才艺更是非同凡响。曾闻慕七公子编过一曲《清平乐》,为世人乐道,不知能否为众人奏上一曲。”
容钦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中瞳仁灵动,仿佛水晶珠一般吸引人,“恐怕《清平乐》登不上大雅之堂吧?”那一曲清平乐,是容钦编给苏州一名色艺双绝的花魁……紫菀姑娘的礼物。
梅如端略有几分尴尬,没想到容钦如此不给人面子。这一曲《清平乐》是送给青楼女的礼物,自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他若不直接点破,谁敢多加议论半个字?
“但凡是世人津津乐道的,便有它值得流传万里的理由,哪有大雅和大俗之分?物极必反,大雅便是大俗,大俗便是大雅,不是吗?”宿年大声说道,她难得替容钦辩护。
“钩弋公主过奖了。”容钦朝着宿年微微一笑,无声无息地彰显着他的高贵与优雅,“听闻钩弋公主写得一手好字,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
“篆书、隶书、草书、行书,不知道小侯爷想看哪一种?”宿年难得配合着说道。
容钦道:“篆书。”
宿年道:“不好意思,不会。”
容钦道:“隶书呢?”
宿年道:“不好意思,不会。”
容钦道:“草书呢?”
宿年道:“不好意思,不会。”
容钦道:“行书呢?”
宿年道:“不好意思,还是不会。”
容钦嘴角抽了抽,“不知钩弋公主到底会哪一种?”
宿年微笑着答道:“楷书。”
半晌,容钦才蹦出一个字,“好……”
“不知小侯爷想要宿年写些什么?”宿年反问道。
“应此情,应此景,即可。”容钦淡淡道。
宿年望了一眼四周的青衫宫女,妖娆的舞女,以及那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撩起袖子,大笔一挥,写下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此句话一写出,不知多少官员在心中暗想……这句话,实在是再适合容钦不过了。
此时,正是天蒙蒙亮,清晨的“一任浮生”,就连梨花都带着晶莹的晨露,在和煦的晨风中簌簌飘落,凄婉美丽至极。
“喂,那么早来这里做什么?不和未宸待在一起,反倒到我这里来胡闹。”君问雪一大清早便看见宿年抱着一个大包袱,闯进了“一任浮生”的大门。宿年并且毫不客气地将包袱扔到了贵妃榻上,而她本人就坐在几案前,喝着君问雪的早茶,吃着君问雪的早膳,占了君问雪的位置。
“我和止殇分了。”宿年舀了一勺汤,冷冷道。
君问雪丝毫不诧异,反倒学着宿年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道:“喂,你们以前的日子,你还不是整天在嘴边挂着止殇,我们之间玩完了,止殇,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止殇,你一个人过吧,我要回洛阳了,你马上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不答应我,我就再也不睬你了,就算你以后求我,我也不会理睬你的……”
“闭嘴!”宿年大喝一声,手中的勺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这次是真真的!”
“我怎么觉得是假假的?”君问雪悠然一笑,“以我和你几十年的交情,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会真真的和止殇分了。”
宿年一时急火攻心,将“交情”听成了“矫情”,她脸色大变,指着君问雪道:“你才矫情,你们全家都矫情!谁和你有几十年的矫情?你这只矫情的白乌鸦,你们全家都是白乌鸦……”
君问雪:宿年似乎气消了些,语调平淡如水,说道:“喂,小白,你帮我安排安排,我要回六合大陆。在还没有回去之前,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君问雪无力地应了一声,“哦……”
待到宿年用完早膳,君问雪便神秘兮兮地派人前往“万斯年曲”,叫止殇亲自来接这个小祖宗回去。没想到止殇正巧不在,反倒被仆从撞见了萧以铮和瑷夫人在御花园大吵。
“萧以铮,出宫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你当年答应我的,你难道忘了?”瑷夫人站在无涯花之下,蓝色的花瓣凌空飘落,在两个人之间轻轻地打了一个旋。
萧以铮愁容满面,丝毫没有帝王的气势,反倒占了下风,连忙解释道:“阿柳,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瑷夫人丝毫不顾及萧以铮的颜面,嘴角一勾,多了几分骄横,“我说过了,出宫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我!”
瑷夫人这话丝毫不给人情面,而萧以铮却能忍着。
“我绝对不会干涉……”话未说完,警觉性极其高的萧以铮突然间厉喝一声,方才还是无奈的表情,立刻就帝王威严逼人,“是谁躲在那里偷听?”
躲在无涯花丛中的白衣侍女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连忙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慌张地说道:“帝君饶命……帝君饶命……奴婢并非有意在旁窃听……饶命啊……”
萧以铮眉头紧皱,用手扼住侍女的咽喉,那神情仿佛是再世修罗,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侍女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话语断断续续,“是君问雪殿下让、让……奴婢寻未宸殿下……沿途……沿途经过……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话说至此,萧以铮眉头的煞气少了许多,他松开了手,语调变得柔和,仿佛还是原先那个温文尔雅的帝王,“那好,以后莫要再犯,你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