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鹿少言教我学音乐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只要我表现得蠢笨一点他就会失去兴趣,却没想到一教就是整整一个星期,而且每天都变着花样来——今天是大提琴,明天是键盘,后天是萨克斯,大后天又是竖琴……
搞得我连晚上做梦都是无数的黑色小蝌蚪围着我打转!
不过鹿少言最近不崇尚暴力了,虽然偶尔会习惯地拍拍我的头什么的,但是力道不重,不会把我弄伤弄痛。除此之外,他的性格也变得超级奇怪,经常会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人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期。
这是阳光充沛的一天。
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课,台下全是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伊萧煜……”
坐在我旁边呆呆看着电脑屏幕的鹿少言突然喃喃道:“就是你的弟弟伊萧煜……”
“你说什么?”我停止了打字,疑惑地抬起头来。
鹿少言继续呆呆地看着屏幕。呆呆的,没有了下文。电脑屏幕射出的荧光在他的面孔上游弋,映照出一张惊世绝伦的帅气面孔。
说到伊萧煜,自从迪厅里那件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曾打过电话给家里,爸爸也说不知道。本来想问鹿少言,却一直找不着机会。
“那个,上次……”
我正打算问鹿少言那件事,他却突然转过头来,打断了我的话:“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我搔搔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指伊萧煜吗?”
“嗯。”
“当然很重要了。因为是最亲爱的弟弟,所以很重要。”呵呵,在我心里是比爸爸更重要的亲人。
“如果不是家人,也会很重要?”
“说的什么呀!怎么会不是家人呢!”
“我说如果。如果他不是,你会怎样?”鹿少言突然变得严肃,眼神执拗而认真地看着我。
“呃……”
“如果他要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怎么越问越离谱了?!简直离谱得怪异嘛!可是鹿少言却是一副探讨国家大事的深沉表情,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鹿少言被我的笑容惹怒了,脸迅速一沉,仿佛我只要再笑下去,他下一秒就会挥起拳头朝我的脑袋砸过来。
见识过鹿少言的暴力,我立即乖乖地止住了笑声:“鹿少言,你说的‘如果’不存……”
话还没说完,揣在我兜里的手机就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趁它还没有尖锐地鸣叫起来,我拿过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顾羽樊”。
我的心立即“怦咚怦咚”直跳,接过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筱筱……”
阳光如水晶般透明闪亮,洒落在长长的走廊上。
我提起裙摆,飞奔着往走廊的尽头冲去,由于跑得太快偶尔会撞倒立在旁边的高大盆栽。鹿少言紧追在我的身后,伸手来拽我的胳膊。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那次游乐园,我不要命地跑,他不要命地追——
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全都转过头来,看向一前一后奔跑在长廊里的我和鹿少言。
“不要去。”
鹿少言怒吼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不准去——”
我的耳膜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只不断回响着伊萧煜在手机里唯一说的一句话:“伊筱筱,我现在在你们教学楼的天台。”
在我踹开天台门的那一刻,鹿少言终于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们两个都因为跑得太急太快,靠在天台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等我抹着额头上的汗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除了靠在天台扶手上的伊萧煜,还看见了顾羽樊、秦白城、韩成迅、陈语嫣……鹿少言家族里的十一个全都到齐了。
那一行人有的站有的坐有的半蹲着,不管是怎样的姿势,全都优雅绝美得如同画卷一样。而靠在天台扶手上的伊萧煜,似乎非常适合这种氛围,身上散发出的贵族气质和周遭的人融合成了一体。
我呆呆地站在玄关口,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这种阵势?!伊萧煜你到底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走,我们回去。”鹿少言拽着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楼下拉。
可是我的脚却像长在了地上,不管鹿少言怎么拽都拽不动。
“原来弄了半天,是她啊。”坐在护拦上的韩成迅轻盈落地,一边朝我走近一边啧啧砸巴着嘴,一副挑逗的神情,“长得还不错吗,挺有意思的?”
我连翻了两个白眼,正打算绕过他走到伊萧煜面前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鹿少言牢牢握着。
“喂……”我挣扎,却被鹿少言握得更紧了。
“只要我不同意,谁也不能让她离开‘十三家族’。”鹿少言一用劲,将我拽到他的身后,然后他直视着伊萧煜,“听见没有,你带不走她。”
“言……”伊萧煜皱紧眉,看看鹿少言,又看看被护在鹿少言身后的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站在伊萧煜身边的顾羽樊接口道:“伦,你别任性了。”
“我才没有任性。”鹿少言握着我的手好紧好紧,好像生怕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一样,“也许以前我做过很多任性的事,可这次不是。这次,我不会放手的。”
“言——”
他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没有一句我能听懂?!我想要开口询问,可是觉得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也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他们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在激烈地讨论着我的去和留。此时顾羽樊在极力劝鹿少言,劝他放我走……他在劝他……
他的表情那么自然,说让我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难过。甚至,连一个悲伤的眼神也没有流露。
他那么急着赶我走……
我忽然觉得好难过,就像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和鼻子,无法说出话来。猛地,我挣脱开了鹿少言的手,转身跑下楼梯。
身后,传来鹿少言叫我的声音。可是他越是叫我,我就跑得越快,越害怕听到他叫我的声音。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绊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摔到在地!
脚踝扭到了,就像被打了个结那样痛,我死死地按住脚裸。
鹿少言很快地追了上来,蹲下身想要查看我的脚伤,却被我狠狠打掉。他再次伸出手,再次被我打掉……
如此循环,直到顾羽樊和伊萧煜也追了上来。
就在顾羽樊蹲下身来的那一刻,我抬头,以闪电的速度扑进了他的怀里。完全不受控制,完全没有预兆地,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顾羽樊的手半张着,僵硬地伸在空中。
鹿少言和伊萧煜愣在一边。
我通红的眼眶埋进了顾羽樊的胸口里。心中某一角,就像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切割着。刀口很钝,来来回回都切割不断,只能让那种痛持续蔓延。
顾羽樊,难道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