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这几天张霖祺总是晕来晕去的。
谁都没想到这次他会再次醒过来,或者说谁也不知道他醒过来了。
血腥的味道,像平时睡觉被自己的口水铺满脸了一样的恶心。
他感觉到,阳光,不,不叫阳光,这个β7星系的某个恒星的光照着他,和在月球上的经历差不多,露宿街头。和人打架躺在街上不想起来。
睁开了眼。光线熟悉又刺眼。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他想把自己给撑起来。腰一收缩向上,“啊。”他疼痛地叫了出来,背部撕裂的感觉。
身上原本轻盈的装甲变得无比沉重,即使刚刚爆炸中把装甲给炸了不少零件出来。
他感到非常的疲倦。再也不想动了,也不想卸去自己身上的装甲了。
慢慢地爬到了战壕边上,靠着,旁边看去。那个本来武装到牙齿的大汉已经血肉模糊了,身上的装甲也黑糊糊的一片,头又转回来避开视线。
“我tm活下来了!太好了!我擦!只有我吗?”张霖祺向战壕两边看去。遍地的尸体,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竟然笑出声来。“活下来了我擦。哈哈哈。咳咳。”张霖祺感觉喉咙已经干的烧了起来。发出点声音也会痛的要死,但是他内心的愉悦,不发出声音谁也能看到出来,这是他逃跑计划中想都不敢想的一种情况。
“抓紧时间跑吧。”
他尝试着把身上的装甲拽开,发现手臂上的装甲让他难以从特定方向发力。好在刚刚的爆炸损坏了装甲,他慢慢地移到战壕比较高的地方,朝着地上,纵身一跃,让右手最先落地,然后整个身体压在上面。虽然战壕建在沙子里,但是具体战壕部分像地面,和士兵们作战斜波的地方,都是金属板构建。
装甲裂开了,他的手像是从石头里出来了一样。
然后又轻易地用右手把腹部胸前的装甲给撕开了。毕竟爆炸之后的装甲只是单纯的铁块而已。虽然依然坚固,但是连接的部分早就脆弱不堪。
他又把左手,反复砸向地面,左手被震的痛了,才裂开。最后拆剩后背的装甲。
想起刚刚背部撕裂的感觉。
他犹豫了。不如不拆,这样子说不定会更好点。
但是刚走几步,背部的撕裂感加上背了几十斤东西一样的重物感。
“靠!”他一狠心,左右手从腹部两侧企图推开他背后的装甲。
他听到了衣服和皮肤撕裂的声音。
这还好。不,这不好。原本他只是担心要是背后的装甲碎片插入背里,强行拔出来的话,他说不定动也动不了,但是刚刚的感觉告诉他只是灼伤而已。
他感觉身上一直在流汗,感觉灼伤的地方却越来越痛,那种身上的肉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他把他身上的黑色上衣短袖反过来穿,他上衣背后的部分已经没了一大块,也不知道这个星球会有什么厉害的细菌会袭击他,至少用衣物挡住会让他内心感觉好一些。
他又找了下附近有什么武器,他的手枪,随处掉落的各种枪,都出现了一个问题,都碎了一大块。都看上去还有烧焦的痕迹,应该是爆炸里爆掉的。
“什么炸弹啊。我擦,能炸死人还能搞烂科技设备的....”
他感觉后脑勺一片湿湿的,像是有水在头发上,他用手一摸,一看,手掌被染红了,芯片被破坏了,他推测。
“我擦....这里应该会有什么医疗兵死了留下药品的...应该会有的...”他爬上战壕四处张望,他也不忍目睹那些死人的尸体,只希望有一个大大的红十字告诉他里面有大量的药品。
没有,估计物质都在尸体的附近,说起来也奇怪,这些尸体都是破烂不堪的,不是缺了腿就是缺了手,反正尸体都是不完整的。
就张霖祺一个没被分尸,还活着。
“一边走一边看吧。”张霖祺隐约记得他们是从东半球来的,不,是西半球...是什么来着?爆炸好像还影响了他的记忆。总之先向一个方向走吧,他决定爬上地面,先向战壕的后方走,一段距离之后,找个能躲避军队的方向。
而当他爬上战壕,他才发现,他决定得太轻率了。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黑影。这个星系的恒星的光特别亮,不会错的,就是黑影。人形的。距离他大概百来米,黑影还没看见他。
他立马滑进战壕沟里,放低了身体,沿着战壕跑了起来,他隐约记得昨天看的战术地图里的战壕的地图,总之很长,像条蛇一样,说不定哪里可以让他躲进这个星球里的原始森林什么的。
他一只手贴着战壕的墙壁,刻意把视线抬高,小心翼翼地跑动,他不想看到尸体,战壕里的气味已经足够血腥。
跑了一段距离,他看到了有个红十字标识的小箱子,不过他也不敢停留太久,利索地打开箱子,“防止感染是用抗生素还是破伤风针来着?不管了,都拿上。”忽然他的本能让他注意到了几袋东西——吗啡。这个东西在黑市可是很好卖的....他一把抓起来。他发现他的衣物上没有口袋,他把上衣给脱下来,包住了药品,收起来,做成个临时的袋子。
已经耽误不少的时间了。他急急忙忙地跑了起来,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一具尸体给绊倒了。在用手撑起身体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前面的一具尸体,熟悉的脸型。
“痱子?!”他冲上去把那尸体脸上的血迹用手抹开。
真的是痱子,这个和他在贫民窟混了那么大半辈子的人,现在躺在这个乱葬岗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收拾尸体。
张霖祺试图把他给拖起来,很遗憾的是,痱子也穿着装甲,虽然也是有着很明显炸裂的痕迹,但依然很难扯动,张霖祺抓起他的脚,试图拖走他。“痱子....我....我.....对不住啊....”他低声地自言自语着,他背上的伤还在撕裂着他。他还是不想放弃,一米两米,张霖祺拖着痱子的脚,觉得重量轻了,还便随着一种撕开肉的感觉。
张霖祺跪了下来。内心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和他说,快跑,不然狗日的外星人或者**的人类会发现他,这种声音慢慢地变大了。他只是不想理会。
眼前的景象,多年的好友兄弟,横尸野外。他听从内心任何一种声音.....好像自己生死已经不重要了一样。
他害怕,无助,绝望,无奈,愤怒。
砰,一个巨大的响声在他身边不远发生,他有一点点的意识醒过来。他从药品里拿出一大把吗啡,把痱子的手张开,把吗啡放在手掌里面,帮痱子握起来,放在他的胸前。
“拿着这些走...”他轻声地说道。
张霖祺站起来,往战壕的边缘继续奔跑,用手抹掉了一些已经流到脸颊的眼泪。
直到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才慢慢地走起了几步路,他一点也不想回头,有些事情,面对的时候不会想太多,反而是回想时才会让人生寒。
他终于,终于跑到了,战壕的边缘,这片沙漠的边缘,居然是一片原始森林的模样,他自己产生的肾上腺激素好像都不够他身体的输出了,他还是咬着牙,爬上了战壕坑,回头望去一片沙漠,好消息是黑影没有了,他坐下想休息个几秒钟。
没想到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天空,又出现了一个影子,他又站起身来往森林中跑去。
森林对于他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月球殖民区的公园非常少,更别说能看到成堆的树组成的树林了,月球上的空气都只是用化学药品生成的而已。
但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他感觉他的背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了,身体上也不知道哪里又流血了。
他找了个枝叶繁盛看不见天的树下,抓出一沓绷带,直接按在后脑的伤口处。他拿出写着破伤风针和抗生素的圆筒。连针在哪都看不见,不知道怎么用。贫民窟的卫生站基本用的是廉价的注射器,就是一百多年前沿用至今的一次性针筒注射器。
“感染用哪个?”他又开始纠结另一个问题了。“两个一起用算了!没听说过有什么副作用。”
他把圆筒看了看,终于发现了有能推动的一端。他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把圆筒的另外一端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的按下去。再推动另一端可以推的部分。他瞬间感觉到有细针穿过他的皮肤,大腿里流入了大量的液体。
“还有另一种。”张霖祺又如法炮制,把针筒放到了另一条大腿上,同样的感觉。他的内心舒坦了很多。
沙沙的枝叶摇曳的声音传来,而张霖祺却没有感觉到一丝风经过。“有东西过来了。”
张霖祺马上又后悔他分别把针扎到了不同的大腿上,现在他的两条腿已经麻了,他没有鞋子,本来鞋子也是装甲的一部分,在废掉之后刚刚给脱了,赤脚跑过来,他的脚底已经感觉到肿胀。
纵使这样他还是一瘸一拐地走着。毕竟,这种活着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他似乎到了森林非常深的地方。
什么生物的声音都没有。他感到非常的幸运。
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崖,明明他刚刚走的路都是平坦的地形,而这座山崖无端端就立在了他的眼前,就像是有人刻意设立的一堵墙一样。
他试着爬,他找到了一根从上方掉下的藤条,扯了扯,还算稳当。于是尝试着向上爬,用手紧紧地抓着,哪知一用上手臂上的里,后背又剧烈的痛起来。每一次交换手,就剧烈的痛一次。他原本以为歇一会再爬,迟早能做到。
只是他回头一望,看到了灯光。
向上望去,至少还有十米多才能到顶。
他在这里停着就是个活靶子。
他又想着能不能用藤条缓降下去,在地面找个掩护躲起来。
当他双手慢慢地握紧了藤条,把身体交给重力之后,他后悔了。
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泥泞的土地上。背上的伤口上全是湿泥,他没有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这还好。只是他看到了灯光变得越来越慌乱。重物落地声可是非常的显眼的。
他勉强地转过身,感觉背部已经瘫痪了,他把泥泞涂到脸上,然后随便躲到了一个草丛当中。他知道,可能一点用也没有。无论是外星人还是人类的科技,热成像只是简单的把戏罢了吧。这年头真的会有士兵靠着裸眼去找敌人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动不动,敬业地扮演着大自然。
灯光越来越近。透过,叶子,他看见。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形生物出现了。和人类有着相同的结构,有腿部,有头部,只是有着装甲一样的褐色外表皮,眼睛还冒着红光,棱角分明又有一定弧度的头型,手看不清楚,拿着一个光源,和一把武器,像枪一样的??反正张霖祺是不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虽然比他印象中的粗狂昆虫类外星人要好得多,至少让他松了那么一小口气。
只是,外星人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走来。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一般,他也在尝试着让自己窒息,屏住了呼吸,一点气息都不让自己吐出来。然而灯光还是,照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