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面前摆着冯渺的检查，打电话：“ Hi Dr.Williams，This is Eric Ling……Yeah of course I miss you guys so much……So you got my email earlier？……Yeah， I really need your suggestion for this patient……so you……”他听着，神色有些黯然，过了好一阵，他开口，“I know，I know， I always keep in mind what you said：we should try our best on every patient， but we can’t expect the best result on any patient……It’s in god’s hand. You know what……we always debated whether there is a god in this world， I am the one who said no. But now， I hope that you are right. ”
妇产科楼道上，秦少白正往自己办公室走，苏纯从办公室出来，叫她：“秦老师回来了？家里都安置好了吧？”
秦少白：“稳定了。我老公晚些回来，等老爷子身体再好些，接过来一起住一段。”
苏纯跟秦少白一起往她办公室走，眼见走到办公室门口，秦少白边掏钥匙边问她：“小纯，有事找我？”
苏纯沉吟一下，点头，说了自己的想法。
秦少白望着苏纯，有些惊讶：“你想进刘茂然的组？”
苏纯：“嗯。”
秦少白有些发愣，而后点头：“你科研上有兴趣有天分，我们医院妇产科，不管是妇科肿瘤，还是高危妊娠，临床负担都太重了，生殖中心是要好一些。人的精力有限，像廖老师，到最后其实就放弃了科研。只不过，”她坦然地笑，“廖老师是菩萨心肠，我么，是确实觉得手术台上，生死一线间的抢救比门诊、科研给我更多的成就感满足感。”
苏纯道：“疑难重症的抢救和科研上的突破，是不同的成就感。”
秦少白问：“那么，为什么最终选择了生殖中心？”她半开玩笑地，“我以为对你来说，我这个上司，该比刘茂然更加分。”
苏纯：“因为那个自行离院的孕妇？”
秦少白正正地看着苏纯，微微皱眉：“自行”离院？
苏纯：“于规定上，刘主任也没做错什么。”
秦少白：“小纯，这件事上，我想我们根本不用多说。”
苏纯垂下眼皮，没有回答。
秦少白：“当然，搞不孕不育收入更高些，夜班还少些。而且刘茂然在业内的地位，别说我现在比不上，再过10年也还是比不上。如果是别人，我二话不说不会追问究竟，但是小纯，既然你特地来提前跟我说，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苏纯：“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让我去生殖中心的理由更多一点。”她说罢只是安静瞧着秦少白，不再继续。
秦少白看着她，无奈苦笑：“你既不说，我也不问了。小纯，即使没有廖老师，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也有数。以后，我对我组里的人要求也跟从前没有区别，危重症本就是妇产科最苦的差事，半点疏忽不得，他们尽职尽责，该给他们争的利益我一定争。至于刘茂然，”她无所谓地一笑，神色间满是豪气，“就算他作为科主任，想踢走他看不顺眼的人，凌远也不能为了生殖中心赚得多名头大，就不管临床生死线上的水平。就算他真不在乎……”
苏纯不由自主地打断她，语气间竟然有些争辩的急切：“他不会。”
秦少白先是一愣，随即仔细打量她，苏纯冲口而出之后有些尴尬的紧张，迎上秦少白的目光，微微低下头。
秦少白点头：“我知道。凌远绝对不会。”
清晨，上班时分，林念初抱着妞妞正往车边走，妞妞忽然咧嘴哭了，林念初顾不及，先打开车门，妞妞却一阵咳嗽，哗啦，一大口奶正正地吐在了林念初的脖子里。
林念初来不及再回家换衣服，只能匆忙赶到医院，进了办公室再把大衣脱下，丢在椅子背后，抓了一块毛巾冲进水房，打开着水笼头，打湿毛巾，努力擦拭被妞妞吐脏的三层衣领和胸前的衣服。
护士长从门口进来，看见她，先一愣，然后乐了：“哟，让妞妞吐的？”
林念初：“还是当过妈的有经验，给孩子治病和伺候孩子还真不全一回事。我记住了，以后得车里备一套衣服，医院备一套。好在她全吐我身上了，自己身上干爽着，不然怎么也得回家去换，又得迟到。”
护士长叹气：“足月孩子都不好养，更何况她还是早产，还……”
林念初却仿佛为妞妞争辩似的道：“我们妞妞已经很乖了，夜里才起两次，也不老吐奶。今儿是我不好，实在睁不开眼起晚了，结果喂奶喂急了。”
随着轻症组的建立，普外科靠外侧的三间病房新划归过去。
杨建新带着侯宁、郁宁馨等轻症组大夫进入病房，他走到一个床头卡写着“阑尾炎”的10多岁孩子病床前，郁宁馨汇报基本状况：“血压100/70，心跳72次/分，呼吸15次/分，体温36度7。今晨已排气，尿量正常。”
杨建新微笑着把双手搓热，给患者做腹部触诊，检查伤口，吩咐郁宁馨过后换药，冲患者道：“有哪儿不舒服么？肚子疼么？”
患者摇头。
杨建新冲患者妈妈道：“都不错，一会儿拔了尿管，开始上厕所可能有点不习惯，慢慢多试几次，家属得陪着，中午可以进半流食了。”
患者妈妈诧异道：“啊？昨天刚做的手术，这就能走着去厕所了？不用尿壶吗？”
杨建新解释：“是做的微创手术，失血总共就60毫升。现在看各项指标都不错，早下地行走，对防止粘连，促进肠道运动排便，都有好处。”
患者妈妈：“那好，那好。”
杨建新：“再观察一天，等检查结果都回来，一切正常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患者妈妈：“哟，一个阑尾手术4天就出院？早知道早做了，前年开始医生就说了是慢性阑尾炎，让开刀。我们就怕开刀，结果两年犯三次……”
杨建新笑笑，带着大夫们走向里面另外一床。
床头写着：患者xxx，62岁，结石性胆囊炎。患者坐在床上，精神很好，老伴在旁边坐着，略有紧张。
杨建新道：“术前检查昨天上午我就看过了，没有问题，昨天下午，注意事项郁大夫都跟您讲过了？”
患者点头：“都讲过啦，我们一条条照做了。从昨天晚饭就没吃啦，水是今早6点喝的最后一口。”
杨建新乐了，点头，刚要说话，这时一个40来岁，穿着西装套装的中年女子拉着个小手提箱匆匆从门口进来，刚一进来，就喊着“爸妈”冲这个患者快步走来，患者的妻子赶紧站起来，迎上去，患者脸上有喜色，却又皱眉道：“就是个小手术，不是说了别让她耽误工作？”
患者妻子还没说话，患者女儿已经赶到床前，目光却落在杨建新等身上道：“请问，哪位是我父亲的手术大夫？”
杨建新：“是我，您有什么问题？”
患者女儿犹豫一下，目光又在他胸牌上打了个转，终于抬起头，坚定地道：“杨大夫，对不起，我不同意我父亲今天由您来进行这个手术。”
“这个，请来我的办公室再谈。”杨建新不愿影响患者情绪，将患者女儿请到自己办公室。
患者的女儿坐在杨建新对面，神色有些歉疚，但还是坚持：“杨大夫，您说的，我都相信，我当然相信您具备给我父亲手术的资格，也相信您会非常认真非常负责，但是……”她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真诚地道，“也请您体谅我的心情。我就是想尽我的努力，让我父亲得到更好的治疗——哪怕您说，他的病不需要主任专家来治，可是让个能做肝移植手术的主任来给他切胆囊，我心里就更踏实，更放心。您也说了医学没有绝对，阑尾手术也有意外的可能，我还是觉得越保险越好，哪怕这可能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呢。”
杨建新神色尴尬，张了几次嘴，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可是，现在手术已经安排好了，就是2个小时的手术……”
患者女儿：“对不起，一切的费用，如果我父亲的公费医疗不能报销，我来出。”
杨建新：“那您的意思是现在出院？”
患者女儿：“我已经打听了，您医院虽然开了轻症组，但患者还是可以选择不进来，点名其他专家做这个手术。”
杨建新：“那也要看您所点专家的安排，肯定要放在危重病人后面，并且您父亲是按轻症收进来，这个跟从前的程序不同，如果要换其他组，现在也没有床位。”
患者女儿：“我们排，我父亲胆结石查出来2年多了，除了前不久疼了一次，并没发作过。我们愿意多等一段，等专家来开这个刀。”
杨建新沉默了。
普外科，李睿跟王东一起往icu走，迎面碰见杨建新。
杨建新跟李睿招呼，李睿站住，问：“杨大夫，轻症组开始这几天还顺利吧？”
杨建新想了想，斟酌地说：“已经做了7台手术，都挺好，有两个明天可以出院了。”
李睿点头：“不错啊。开始时病人不太理解，公费报销如果他们还有担心，我跟金副院长打好招呼了，可以专门在院办开个咨询窗口，给轻症组患者解释门诊检查费用的特殊政策。”
杨建新：“这个还好，开始病人不明白，怕到时候报不了，我有准备，把那些上级批示的文件都复印了，划了重点给他们看，仔细解释，他们也基本都明白了。”
李睿赞许道：“您想得周到。”
杨建新瞧瞧他，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下，刚要开口说方才那个拒绝进入轻症组的患者的事儿，祁宇宙从一间病房出来，朝李睿快步过来急道：“领导，急诊有个病人，您看一眼。”
李睿立刻去给患者做检查，对祁宇宙道：“做盆腔b超，加查一个血常规，做加急菌血培养。”
祁宇宙点头：“领导，程主任今天去s市开研讨会，您能不能看看11床……”
李睿问：“什么情况？”
祁宇宙：“上周程主任做的低位直肠癌切除术，患者72岁，有糖尿病，手术前发生肠梗阻，肠管水肿严重，术后肠道功能恢复不好，一直禁食，给予肠外营养支持。前天排气了，昨天尝试给与流食，从今天早起开始体温升高，现在38度9，引流液颜色浑浊……”
祁宇宙说着，李睿已经跟着他往那间病房去，边走边交代王东：“我去看看11床，你先去icu给平安做基本检查。”
杨建新站在当地，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要说的事还是没能说出口。”
李睿在普外看完病人，往 icu病区去，正遇上拿着一把化验单皱眉边走边看的侯宁，看到他就问：“平安怎么样？”
李睿：“今天我早上请假，刚刚又让程大夫那边一个病人耽误了会儿，刚要去看。王东说一切都好，恢复不错，他妈妈呢？”
侯宁摇了摇头，把手里单子递给李睿。
李睿一张张看过，止不住地皱眉，喃喃自语：“是有排斥反应……但不至于肝功能差到这个地步……是手术中毕竟缺血时间太长？还是……栓塞？很可能是栓塞……”
侯宁：“肝门血栓？”
李睿：“ct……”他说着又迟疑地停住，看手里其他的单子，然后不由自主地摇头，“很可能是肝门静脉血栓，但是你也看见了，她这个情况，确诊又如何？再次手术取栓？”李睿再摇头，喃喃自语，“手术之前知道难度大，但是没想到比之前想象的更糟……可是这个病人，”他长叹口气神色郁郁地道，“真是不甘心也不忍心。再看看吧，现在她这个情况，也只有菩萨能保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