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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光

老光

老光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室友。

有一次我正在休息室喝水,老光兴冲冲地过来找我。他说:“小王、小王,我终于找到心目中的女神了。”

我问:“是谁啊?”

老光一脸坏笑地说:“就是隔壁公司的阿花,我草,她长的太他娘的性感迷人漂亮了!”

我连忙附和到:“确实挺性感迷人漂亮的!喜欢你就追呗。”

老光顿了顿说:“我怕被拒绝。”

我说:“怕什么,人生至少要有2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老光好奇地问:“这么经典的话,你在那看到的?”

我说:“在一本书的书皮上。”

老光接着很大声地说了一句:“好!我明天就向她表白去。”

过了一会他好像漏说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又说了一句:“真他娘的性感迷人漂亮!”然后才满意地离去。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又碰到了老光。此时的老光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我端着碗坐到了他对面,他也不搭理我。

我顿了顿说:“怎么了,光哥,是不是女神拒绝你了?”

老光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没有。”

我又问:“那是接受了?”

老光一边盯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看,一边淡淡地说:“没有。”

我想了想说:“那你根本就没表白啊。”

老光回答:“是的,因为我看到了女神的一样东西。”

我想他接下来肯定会说一些龌龊的事情。没想到他只说了两个字:“戒指。”

“什么戒指?”我问。

“金戒指、金灿灿的戒指!”他说。

“这跟戒指有什么关系?”我好奇地问。

老光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说道:“咋子没得关系,那戒指就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喔,原来女神已经结婚了!”我恍然大悟地说。

老光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草,她什么时候成你女神了?你个瓜娃子,你脑壳里有乒乒吧,一口一个女神的!”

我慌忙解释到:“对对对,是你女神,是你女神。”

老光个子不高,总是挺着一副大肚子。他有一个特点,就是几乎每说一句话,前面都要加六个字“我年轻的时候”。老光在说这六个字的时候往往伴随着手势,犹如国家总理训话般缓缓地吐出这六个字。

那时候某公司刚出了一款手机,许多人都在排队抢购,老光便属于其中一个。手机买回来之后,许多同事都围过来观看,老光觉得特有面子。老光虽然三十多了,但是却很潮。他熟悉各种聊天工具,每天还会发一条微博配上图片来记录自己的生活。像什么“今天吃完午饭后,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喘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中充满快感。”

一天晚上,老光又在宿舍里长篇大论。先是回顾了一下神州六号是如何发射的,接着又讨论了一下日本敢不敢打美国,最后又提及了******在武汉大学读书时的往事。眼看都午夜1点了,可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我就顶了他两句,“光哥,******什么时候在武汉大学读过书?”

老光:“你不知道少插嘴,自己上网查查******是哪的人!”

我:“你怎么意识不到自己的无知呢?”

老光:“关你什么事,你装什么装?那你意识到你的无知了吗?”

……

刚认识老光时,我觉得他挺幽默。相熟之后,我才渐渐看清他的本性。老光是一个只听得进好话的人,而且心胸极其狭窄。稍微提一下他的不是,他便会怀恨在心,时刻想着报复你。

因为这件事,老光着实让我头疼了一段时间。后来我想既然老光不喜欢听坏话,那一定喜欢听好话,结果果真如此。比方说,有一次老光买了一条裤子,便问宿舍里的人好看吗?我忙说,好看,太好看了,好看的简直掉渣了。老光听后,立马笑逐颜开,忘掉自己还恨着我。

于是,老光又开始找我聊天了。他拿着新买的手机让我看上面的照片,说那是他年轻的时候拍的。接着又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帅,有许多女生追他,要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接着便感叹时光流逝,容颜不再。感叹完老光问我,他看着像几岁。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那张老脸说,最多20。老光的嘴一下子咧到了脑门后,开心的差一点就飞了起来。

一天晚上,老光一进宿舍就破口大骂,嚷嚷着要和别人同归于尽。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和厂里的老胡生气了。他一边说狠话,一边让我评理。

老光:“虽说是我先骂的老胡,可是他骂我就行了,为什么要骂我妈?我妈跟他有啥仇?小王,你说这事是不是怨他?”

我连忙附和:“对对对,怨他。”

老光接着说:“知道我为啥要和他干架吗?就是因为他骂我妈!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容易吗?我这人最孝顺了,谁骂我妈,我就要和谁干架!你看小李就不孝顺,别人骂他妈,他就不和别人干架。”

我又附和道:“对对对,你确实比小李孝顺。”

发泄完后,老光逐渐平静。他指着自己的裤子问我:“你看,我这条裤子是不是掉颜色了?明天我就仍了它。”

说完裤子,老光又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对我说:“你看,这张照片是我26岁时拍的,你说我的身材适不适合穿衬衫?”

我:“哇!你穿衬衫真他娘的帅!”

老光:“真的?昨天我也让厂里的人看了,他们都说我穿上衬衫像刘德华。小王,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出来打工十几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好人。就你好,我最喜欢和你聊天了。”

我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摇摇头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其实你有许多缺点,我想告诉你,但我知道你不乐意听。”

老光:“我知道忠言逆耳,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谦虚。你说说,我都有啥缺点。”

我:“比方说,你老是盯着别人的缺点看。其实每个人都有优点,你只有看得见别人的优点,你才能和别人相处。”

老光:“好吧,我知道了。”

我:“再比方说,你只听得进好话。别人奉承你,不一定是为了你好……”

我刚说一半,老光一下子就打断了我,“哎,我记得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哎!我好心好意地跟你说,你却不认真听。”

老光:“好吧,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打断你了。”

我:“那我接着说。你只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才能进步……”

我正讲得起劲,老光再次打断了我,“哦,我想起来了!小王,你说日本女演员在脱衣服前,为什么要先站在马路牙子上拍几张照?”接着便从马路牙子上一直说到厨房,又从厨房说到卫生间的马桶上,从马桶上又说到沙发上,最后一直说到床上。

我:“啊……等下再讨论这个问题,你先听我说完。人真正的富有在内心,而不在外表。比方说,有的人打扮得很漂亮,可是他很吝啬也很刻薄,大家都不愿意跟他来往。而有的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却有一颗宽容善良的心,让人觉得靠得住,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老光:“谁说的?为什么我上次拿个破手机去营业厅充话费,店里的几个妹子都不鸟我。当我拿着新买的手机时,她们立马露出羡慕的表情,问我在哪买的。”

我:“别人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老光:“哦,我想起来了。有个叫什么空的日本女演员,长的可漂亮了,她也爱站在马路牙子上拍照。”接着又从马路牙子上一直说到厨房,又从厨房说到卫生间的马桶上,从马桶上又说到沙发上,最后一直说到床上。

我:“啊……光哥,我说的是思想上,你怎么老扯到马路牙子上?”

老光:“怎么了,你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想女人?不想日本女演员?有种你发誓!你发啊!”

我:“……”

老光:“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有什么用呢?能挣钱吗?能娶媳妇吗?”

我:“这跟娶媳妇是两回事,不能含混。就像1加1等于2一样,只能等于2,唯一的一个2。1、99999999,2、0000001都不行,差一点都不行。”

老光:“哦,我明白了。4除以2也只能等于2,3减1也只能等于2,1乘以2也只能等于2。”

我:“……”

无语了五分钟后,我说:“光哥,你以后少玩点手机,有时间多读点书,对你有好处。”

老光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读书?读书有啥用?我跟你说,我看过的书比你多多了,我不还是现在这样?”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看过不少书,老光便从女娲开始讲起,先是女娲创造了盘古,然后盘古开天辟地。接着从盘古一直说到姜子牙,又从姜子牙说到玉皇大帝,从玉皇大帝又说到七仙女。又从七仙女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金刚葫芦娃和奥特曼。说着说着就说到现在的女人上,老光说以前的女人还讲个三从四德,现在的女人吃饱撑住了就知道看偶像剧,就知道想男人。

说完女人,老光喘了口气,接着又从李大钊的“学校像美丽的花园”说起,一直说到《数星星的孩子》。又从《数星星的孩子》说到《小猫种鱼》,从《小猫种鱼》又说到《我要的是葫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下巴上长了颗痣,其大小、形状、颜色、位置、高低、尺寸和******的痣很像。如果自己做了国家主席,将会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兴办学校教育,如何惩治贪官救民众于水火,如何发射神舟七号,如何建设祖国四个现代化……

厂里有一个结巴叫小李,老光经常戏弄他。小李有时候很恼怒,但是干急就是说不出话。打又打不过老光,时常被老光撂倒在地。

有一次老光又在我面前学小李说话,我便劝他说:“光哥,你这样不对。”

老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怎么了,我哪里错了?”

我:“你得懂得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

老光:“没事,他就一个结巴,我还怕得罪他不成?”

我:“不是的,你这样做别人就会对你有看法,谁还愿意跟你来往。”

老光:“不来往算了,他一个臭打工的,我还求着他来往不成?”

我:“这不是谁求谁的问题,这是一个人的品行问题。”

老光:“怎么,你是说我人品有问题?你要是看不起我,可以不和我来往啊!”

我:“我不是指责你,我是为你好!”

老光:“你人品好?没见你干什么好事!你人品好还混成现在这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

老光:“什么观?你别整这么高雅的词汇,我听不懂!你给我举个例子。”

我:“好吧,比方说我们看到一个人在大街上裸奔,我们肯定会说这个人是个疯子。因为这其中隐含着一个前提“正常人不会裸奔”,这个前提就是我们的价值观。而通常我们会把这个前提默认为对,实际上……”

老光:“停停停,什么?裸奔?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和正确的人,就连傻子也是这样认为的,而我们本身却觉察不到自己有这种倾向。所以一个人只有懂得反思,懂得聆听别人的意见才能……”

老光:“停停停,谁说男女不重要,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现在的女人……”

我:“好吧,你喜欢女人就女人好了。我意思是说当局者迷,我们很难发现自身的缺点。”

老光:“停停停,如果是女人,那她是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只光着屁股还是……”

我:“……”

再次无语了5分钟后,我没好气地说:“光哥,你能听我说完吗?咱等下再说女人。”

老光:“怎么了,你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光着屁股的女人?有种你发誓!你发啊!”

……

老光之所以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任何人。又因为老光只听得进好话,所以别人只能奉承他。奉承话听多了,人就会自作聪明。人一自作聪明,就更加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了。而老光又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谁说他的不是,他就会报复谁。为了不被他报复,别人更加只能奉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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