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月末的一个天晴的日子，越羽千楼和我着汗衫，套白锦出门踏秋，也不知道这晚秋叶子都快掉光了，草儿发黄，一片萧瑟凄凉，他跑出来看什么呢？我没问。
在去郊外前，我拉着他先逛逛京都。
京都很繁华，秋日正是果实成熟的时候，我买几个果子打算等会儿郊外吃，又去烤鸭店买了半只烤鸭，再去炒货铺选点核桃杏仁，让越羽千楼拿着东西，让他也付了银子。
“小楼，你买这许多吃食干嘛？”这真是神仙。不饿呀。
“不是要去郊游么？不带点吃的填肚子怎么有力气游啊？”我嘟着嘴走在前面，要不是怕越羽千楼生气，我还想带些卤的肉菜呢。
路过司马陵星的府邸时，我转了转眸子，手主动挽着越羽千楼，他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反而审视我一番，我去，我俩的相处模式就是相互猜疑么？我憋着难受，笑得灿烂。
“唐书的脸好了么？”最好别好，一个美男子多个伤疤更好看，我有些坏心的想。
“没有，他留着了。”越羽千楼腾出一只手拉着我往城外走。
“他要报复我？”我不傻，唐书留着口子就意味着留着耻辱，他那么聪明绝顶的人，迟早有一天想着咬我一口。但幸好啊，我握紧越羽千楼的手，大雁是我，棋手急需破棋局，放过大雁。
“聪明如你怎会不知？我是不是太由着你了？”他无奈的摇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唐书聪明，我沈小楼混到只需屈居越羽千楼之下可也不是靠天真过活的。
“你还要对我更好一点才行。”我仰着脸无比认真的说，你对我要好到比阿宠还好时，我的心我的眼里，我的世界才会全是你。
他望着前面的路，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应，我嘲讽自己，不自量力。
郊外空气清新，我们去爬山，小路边全是矮的高的，细的粗的青竹，越羽千楼身上的气息跟山林融入在一起，沁人心脾，我看他一片悠闲好不自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从他手里拿来烤鸭，烤鸭味充满我鼻端，我大咬一口，满口油酥肉香，故意扯块鸭肉往他嘴塞去。他瞪大眼睛，我噘嘴盯着他，不敢吃？
“吃了有奖励么？”他冷不丁冒一句，我愕然，整他还给他福利，怎么可能？不过他要是吃下去，我可不信，从来没见他吃过荤腥类的食物，除了鱼肉他偶尔会碰一点。
“你想什么奖励？”我狡黠的一笑，他肯定不会吃的。
话刚落，他借着我的手一口咽下去，嚼都没嚼，我讶然。
“先把这些吃的拎着。”他笑眯着眼把吃食塞我手里，我恍然，敢情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呐。
“亲我一下。”他面色自然说出，我霎时脸红心跳加速。
“越羽千楼，你好！！你好奸诈！！”真是低估他的算计，拉高我的能力。
最后，我油着嘴亲上去，不仅亲一口，还要继续吃些油腻辛辣的，味重的再多亲几口，哼，整我，你也别想好过，他倒是吃错东西了似的，一个劲儿的傻笑应着，要不是有山里挖竹笋的农人路过，我就差点被他就地给办了。事后想想不对啊，还是我吃亏了！
姜还是老的辣，何况他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岁的仙人。
有一天晚上我感觉他心情还不错，那天老皇帝带着他去了趟东宫，废太子早就迁出东宫跟众多亲王一样住在外城。带他去东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皇帝对他寄以厚望。于是我好奇的问他。
“你到底多大啦？”我睁着圆眼睛躺在他身上看他皮肤好，头发细长，脸又清俊，身材呃，呵呵，也标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老，跟我这个二十风华正茂的女子差不多年纪。
“大约有个三千岁，对于我们仙人来说，我年纪不大。”他手不老实乱碰，自打跟他圆房以后，他越来越猖狂，没事儿就动手动脚，估计以前没干过这档子事，忍了三千年我也服了，当然我也没干过这事。
“这还不大？我才二十，你看，前太子妃生的芙儿三岁都会跑了，你这三千岁的，要是早结婚生子，估计徒子徒孙我逢着都要叫声太爷呢。”我说的实话啊。他听了一皱眉，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们生个孩子。”喂喂喂，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啦！但我没力气反抗，妄我沈小楼顶尖的杀手，却打不过他越羽千楼。丢脸否？不丢脸，因为没人看见。
府上来了个客人需要我们去招待。他穿着玄色宽大的衣袍，身材瘦削，面目豪气，留着长髯，我不动神色的打量他，据说疯了的云侯爷怎么出现在九王府上？
我仍然记得他老是念的那一首词，借问英雄否？朝为鹰隼晚皆狗。可不嘛，无论我们怎么挣扎，到头来不过一坏尘埃。
越羽千楼说云侯爷暂时住在我们府上，云侯爷的疯病好了？估计以前就是假扮的。我以一个王妃的姿态接待了他，然后看着越羽千楼带着他去了书房，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云侯爷的回归指不定要给这个本就不稳定的皇朝带来怎样的惊喜呢？我在期待。
期待很快就来了，但是在那之前，我和越羽千楼又发生了一次争吵。
那是冬天到来的一刻，大清早，天还泛着冷肃的青墨色，云侯爷突然被皇帝召入宫中，九王爷和九王妃跟着去宫中探望母妃，于是我们夫妻坐一辆马车，云侯爷坐一辆马车，前后驾驶着往皇宫方向行驶。街道上只听见我们马车达达的声音。
行至从宁道，马车停下来，外面响起侍卫的声音。
“启禀王爷王妃，道路中间晕倒着两姐妹。阻碍了我们。”这个天光，铺子关着，街上也没什么人。
“把她们往旁边扔不就好了。”我当是什么事啊。哪个年头没有晕倒在路上的穷人，病人？死人也不少。我不以为然。
“派个人送去医馆，若无事便罢。”越羽千楼一瞬冷了脸色，沉声吩咐道。原本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同时也放开，我冷嗤出声。杀人不眨眼的仙人还要善良了？？
侍卫应声答应，我掀起帘子看向前方，侍卫走过去欲抱起地上昏倒的小孩子们，云侯爷从我们的马车旁走过去，我惊讶，他手里拿着马车里保暖用的毛毯，盖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天冷了，那个小女孩却仍穿着破败的薄衣，一个不够，他反身又回到他的马车上取了一个搭在另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今日太阳还没出来呢？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作大慈大悲的菩萨了。”我拉过帘子倚在角落里将毯子盖住自己的大腿，京都的冬天是很冷的。
“小楼，不过举手之劳。”他抿唇没看我，直直瞧着前方。
“我懒得动。”我瘪瘪嘴耸耸肩。救对我没有好处的人有什么用。再说，万一这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呢，我没必要多管闲事。
我以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我能熬，其他人难道不能熬？如果熬不过，那就是命中注定！
“你什么时候心这么硬了？”他扭头看我又不像看我。
“从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冷了脸，讥诮的看着他。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刚从天机阁摔断腿没多久，腿好得差不多，我没有理由留下来，他在天外村下了个命令，我接了那个命令，去杀一个刚生下孩子没多久的母亲，哦，那其实是七月君的老婆，我杀那个夫人，有人从旁协助我杀那个婴儿。最后还留下一个母亲杀孩子后自杀的假象。因此，越羽千楼将我留在了天外村。那夫人和小孩的模样我早就不记得了，人杀得太多，我都麻木不仁了。
“无关于自身利益时，你可以修修身性。杀人易，守心难。”他劝我莫走火入魔么？好笑得很？
“别讲这些笑话了。我们凡人走上权力的巅峰靠的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我心不硬点能笑着陪你和怜城这些恶魔玩下去？”善良有用的话，我在青楼不会挨饿受冻，我的姐姐怜城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找她的荣华富贵，不会寻不到一个如云侯爷这般在冷冬的大街给与温暖的人，不会靠着一身杀人的本事待在越羽千楼身边，更不会面对他们这些刽子手还要虚与委蛇！善良于我，早就丢弃。唯有心硬才能熬到最后。
“恶魔？呵？玩下去？沈小楼，你就是这样陪着我的？”我仿佛触到他的痛，他嘴角上扬眸子却冷下去，我嘴里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开口，偏了脸闭着眼不再理他。他的眼神一直在扫视我，冰冷嗜血，直到中门进入内门需下马车步行为止。
他好像一直在回避我跟他实际上的矛盾。秦贵妃很高兴他这个儿子那么早就来请安，我们在府里没怎么用膳，便跟着秦贵妃又用了一遍。期间我们没有交谈，我倒是面带笑容的伺候这个母妃又吃又喝的，越羽千楼全程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端着茶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先起身告诉秦贵妃他去皇帝那边一趟，至于我就先留在这里陪着母妃聊会儿天。
“长欢，你们小俩口怎么了？”秦贵妃眼尖，发现我俩不对劲。
“没什么母妃。就是来的路上，路中央躺了两个小孩子。”我使劲皱着表情好让自己看上去受委屈了。
“说，然后呢？”秦贵妃不解。
“然后，我们不是碰见了吗？怎能不管呢，那么冷的天，倒在路上会病死的。王爷他心善，说送到府里去，我提了反对意见。”我又停顿下，编故事嘛！总得想想，顺便酝酿下感情。
“你反对什么？”秦贵妃觉得自个儿儿子还善良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