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绕过桌子在季轩兰的对面坐下。
季轩羽看见他这幅模样,银牙一咬啐道:“自作孽不可活!”说罢,她转过头不愿意看他。
楚瑾暗也不理会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季轩兰。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季轩兰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楚瑾暗的珩诗集团由于他做假账挪用公款投资失败而事情败露,再加上一些缘故,珩诗集团崩塌。而楚瑾暗的家产已经被查封了,可以说现在他一无所有。
楚瑾暗看了季轩羽一眼。
“羽儿,你先出去吧。”季轩兰开口。
季轩羽皱皱眉头,慢吞吞的走出去,还不忘回头瞪了楚瑾暗一眼。
“你还好吗?”楚瑾暗顿了顿,柔声问道。
季轩兰嘴角挂上一抹轻蔑的笑。
“他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的可言?”季轩兰苦笑。
“对不起……”楚瑾暗落寞的垂下眼睑。
“对不起?您说得好轻巧。”季轩兰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一切么?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薛安昊重新活过来么?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我心中的伤痛吗?”
季轩兰逼问道,含着泪的双眼死死瞪着他,双手紧紧抓住桌子边沿,关节处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
“我知道我罪不可恕,可是我恨啊!”楚瑾暗霍的抬起头:“从小他得到的东西就比我多,他有父亲的疼爱,有母亲在身边,可我呢?我每天每夜只能靠看着照片来思念着我的母亲。”
“你想要杀我怎么不在一开始就用一颗子弹结束我的性命?你明知道他一定会扑上来救我的,你还开枪!他可是你的血缘之亲啊!”季轩兰眼泪横流,她痛苦的捂着脸抽泣。
“血缘之亲……”楚瑾暗默默念着这四个字,突然大笑起来。“从一开始,我就是被抛弃的一个。”
三十分钟很快就到了,狱警就要带着楚瑾暗离开。
“这辈子能遇见你,我很开心……”楚瑾暗在离开的时候说了这句话,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季轩兰别过脸,不愿再去看他的脸。
或许是月份渐渐大了的缘故,季轩兰越来越觉得发困,有时候坐在贵妃椅上看会儿书也会昏昏睡过去。
一日午睡睡醒,季轩兰刚挣扎着想下床来,季轩羽眼疾手快,连忙扶着她。
“身子越发觉得沉重了,行动更加不方便了。”季轩兰在她的搀扶下后背靠在床上,微微一笑。
“已经六个多月了,再过四个月左右孩子就要出生了。”季轩羽为她端来一杯水,笑道。
“嗯。”季轩兰轻抿一口应了一声。
“姐姐,沈姨刚做了些椰蓉酥,你尝尝吧。”季轩羽从旁边的小红木桌上端来一盘点心。
“椰蓉酥……”季轩兰轻轻拈起一块,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这是安昊最拿手的一道点心……”
季轩羽闻言,不觉涨红了脸,她双手绞着衣角,有些不安。
季轩兰将一块椰蓉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他亲手做的了……”季轩兰说着,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季轩羽暗自抱怨自己,竟无意间令她伤心了。
“最近你又要照顾我又要管理季氏,真是辛苦了。”季轩兰用手背轻轻拭去眼泪,勉强笑道。
“哪儿啊,有李恩睿帮忙,我倒也清闲。”季轩羽笑笑。
“等得空了,便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吧。”季轩兰端起一旁的牛奶轻抿一口说道。
“姐姐。”季轩羽低声叫道,脸上飞快浮上一丝红晕。
“李恩睿这人老实诚信,又是真心待你,你可不要叫他等久了。”季轩兰怜爱地执起她的手。
“我会的。”季轩羽点点头。
每逢天气晴好,季轩羽都会陪着季轩兰到花园间散散心,恰巧当天颜煦也在,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季轩兰脸色有些不好,季轩羽担忧的问道:“姐姐,你不舒服么?”
季轩兰双手捂着腹部,眉头紧锁。忽然整个身体像泡了水的面包一般软绵绵的瘫倒下去。
季轩羽惊呼,一旁的佣人也呆住了。
颜煦迅速反应过来,马上让人拨打了120。
季轩兰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她腹中拼命想要突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个月夜下,薛安昊执起她的手恳然的说道。
“尊贵高雅的紫水晶手链,象征着坚贞的爱情……”薛安昊眼眸里有着无限的柔情,几乎要将她沉溺其中。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现,最终只在沙滩上留下一道痕迹。
季轩兰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护士将孩子抱过来让季轩兰瞧了一眼。
季轩兰累极了,似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睡过去。
这一睡,似乎过了一生那样久。梦里似乎又出现了薛安昊的脸。
季轩兰睁开眼。
“姐姐醒了?”季轩羽从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道。“姐姐睡了好久。”
颜煦上前扶着季轩兰坐起身来。
季轩羽将孩子抱到她面前,“是个男宝宝哦!出生时六斤四两。”
季轩兰颤抖着手接过季轩羽怀中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似乎抱的是一件稀世珍宝,那样的小心翼翼。
孩子的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他还那样的小,那样的软。季轩兰喜极而泣,这是她和安昊的孩子呵。
季轩兰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
“姐姐,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季轩羽笑眯眯的说道。
“泽彦,就叫薛泽彦。”季轩兰眼睛盯着怀中的婴儿,满脸柔情。
“彦儿,小彦儿快点长大哦!”季轩羽轻轻摇摇婴儿如莲藕般的小胳膊。
三个月后,季轩羽和李恩睿大婚。季轩兰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季轩羽幸福的依偎在李恩睿的身边。看着他们,季轩兰仿佛又看见了她和薛安昊结婚的时候。
五年后……
“彦儿,快过来!”季轩兰朝着不远处的薛泽彦挥挥手。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奔过来,亲昵的搂着季轩兰的脖子。
那小男孩一双眼睛与薛安昊如出一辙,笑起来还微微上扬。
“玩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一擦。”季轩兰笑着用毛巾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妈咪,那些人在干什么呀?”薛泽彦笑着指着不远处正在举行婚礼的一对新人。
“那是两个相爱的人在大家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季轩兰轻轻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
“相爱的人?那我也可以和妈咪结为夫妇了!”薛泽慕笑着拍拍手说道。
“妈妈怎么能跟彦儿结为夫妇呢?”季轩兰哑然失笑,疼爱的捏捏他的笑脸。
“为什么不可以?我爱妈咪,妈咪也爱我,我们就可以结婚啦!”薛泽彦嘟着嘴说道:“除非妈咪不爱我!”
“妈咪这一辈子最爱彦儿。只是妈咪是不可以与孩子结婚的哦!”季轩兰笑着刮刮他的小鼻子。
“哦。”薛泽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泡沫机里打出许多泡沫来,薛泽彦仰起小小的脑袋,满脸带笑的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折射七彩光芒的泡沫。
“彦儿喜欢泡沫吗?”季轩兰问道。
“不喜欢!”薛泽彦晃晃他的小脑袋。
“为什么?”季轩兰有些诧异的问道。
“泡沫虽然很漂亮,但是很快就会破裂了。美丽只是瞬间而已,所以彦儿不喜欢。”薛泽彦说道。
季轩兰一怔。
她猛地想起薛安昊曾经说过:“泡沫虽美,却容易消散……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如此吧。”
一行清泪滑过脸颊。她轻轻伸出手,接住一个小泡沫。泡沫一碰到她的手便破裂了。
她仰起头笑了。
我姓楚名唤瑾暗。这个名字是我母亲为我起的。小时候母亲常常将我抱在她的怀中,满脸带笑的望着我说道:“世间上的美玉在我宝贝儿子面前也只会黯淡无光。”这便是我名字的含义。我的母亲很疼爱我,恨不得将世间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我。至于我为什么姓楚,便是因为我的外公对我那入赘楚家的父亲薛龙卿说过,我的母亲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都要随我母亲姓。
我的父亲从来不对我笑。他每次见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从小便怕他,也不愿意与他亲近。虽然他不疼我,但我也不在意,我只要母亲的疼爱就好了。
在我五岁那年,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偶尔我还看见她在房间里偷偷哭泣。每每我问她为什么,她总是强撑起一副笑脸,怜惜的摸摸我的脑袋,告诉我她没事。
长大后的我才知道,是我的好父亲,他告诉我母亲他在秦世站不住脚,到处受人排挤。我的母亲知道后,二话不说把自己在秦世的股权尽数给了他。他骗得我母亲的信任后,一步步蚕食秦世,将我的外公赶下秦世第一把手的位置。
我的母亲是多么单纯呵,她不知道,他的枕边人竟是如此狼子野心。还傻傻的以为父亲是真心对她的。父亲很快在秦世站稳脚,秦世改朝换代,成为他的天下。可他担心我的外公会另起灶炉与他分庭抗拒,在加上他狠毒了我外公,恨他总是没给他好脸色,总将他看为低人一等,便让人在我外公乘坐的车子里动了手脚。我的外公多么无辜,竟这样丧失了性命。外公丧礼举行的那一天,他竟假装多么的悲伤,一个劲的流泪。
小小的我躲在母亲的身后,看着他痛哭流涕。那时候我并不懂他是伪装给旁人看的,只当他是真的伤心难过。我抬起头看看母亲,看见她捂着脸痛哭,我也很伤心。
他对我母亲越来越恶劣。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其实母亲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了许多女人。可母亲老实,不愿与他争吵,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忍受。有时候父亲在生意上不顺心,便拿我的母亲出气。他用拳头凑我的母亲,我哭了,上去想要护住母亲,却被他用力推开,跌坐在地上。我当时多么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用,连自己的母亲也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