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说得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必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秦鸿羽一心只想云游天下,览尽天下风光,故而才会给人一种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错觉,但是他是有大福泽大机缘之人,或许欧阳子慧眼如炬,看中的便是这一点,所以对他才不严加管束。就拿白玉峰后山之行来说,本当深陷险境,危在旦夕,却能化险为夷,因祸得福,白白多了多少年的修为?
秦鸿羽聪颖过人,过目不忘,可不知为何,欧阳子却只教他一些静心打座,修心养性的功法,对仙法口诀,仙法招式,从不传授半点,所以秦鸿羽的每天无所事事,跟欧阳子也是有着极大的关系的。
在白玉峰后山禁地任梦琪这里的两年里,任梦琪对他自是极喜爱,恨不能把毕生功力,全部传授于他,奈何他心性已野,不肯修炼,但在任梦琪孜孜不倦,威逼利诱式的教导下,或多或少,还是习得一些法门。
秦鸿羽猝不及防,已吃陆桐欣一掌,幸有神兽内丹及金乌精血护体,加上陆桐欣小瞧于他,才不致让他吃了大亏。
此时第二掌已到,威力较之前一掌不可同日而语,只觉掌风凌厉霸道,掌影未到,其劲风已让秦鸿羽毛骨悚然,而且似有无穷吸力一般,动弹不得。
秦鸿羽不由得心下大骇,大为焦急,在这紧急关头,灵机一动,平时任梦琪所教的功法招式,历历在目,豁然贯通,条件反射运起功法口诀,瞬间凝成一道无形气盾,只听“呯”的一声,秦鸿羽被击出屋外,重重的摔在地上。
秦鸿羽颤颤巍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随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流下的血迹,心下愕然,这位平时看起来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的师叔,此时是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了么?
郁晴雪已然呆若木鸡,色若死灰,她怎么也想不到,师尊竟会如此厌恶鸿羽,出手之重,骇人听闻,看这架势,已不惜掌门师伯怪罪,也要把鸿羽击于掌下。
郁晴雪脑中一片空白,冲上前去,抓住陆桐欣裤角,苦苦哀求“不要”。
陆桐欣置若罔闻,冷冷地看着秦鸿羽。似是又在默念心法口决,掌心隐隐有紫光凝聚,周边瞬间狂风大作,枯枝树叶漫天飞舞,尘起飞扬。
秦鸿羽瞳口猛地一缩,只觉四周有无形大墙向内压迫,而且力度越来越大,感觉自己瞬间就要被挤成齑粉一般,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痛,很短,但对秦鸿羽来说,似是永恒,只觉得自己的气力一点一点的在流失,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他最后只依稀记得,郁晴雪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陆桐欣依旧还是坚决的击出了她的那一掌,一团急速旋转的紫光朝他飞来,秦鸿羽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刹,深深的看了郁晴雪一眼,有不舍,有欣慰,嘴角微翘,似是笑意。
“呯”的一声巨响,在这山野久久回荡,相撞之后,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似波浪荡漾,击出的那团紫光,似雪球般,四外扩散,炫彩缤纷,美轮美奂。
秦鸿羽缓缓睁开双眼,有不信,有愕然,自己是死了吗?怎会感觉不到刚才的那种痛楚?可是眼前的人,看得真真切切,还依旧是原来的人儿啊。
“哼!好大的胆子!就连我的唯一弟子也敢下杀手,是不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师傅!秦鸿羽缓缓转头,只见夜空中一道光华一闪,师傅便已站立身前。
秦鸿羽颤颤巍巍地立在师傅身后,他从未觉得师傅的背影竟有如此的伟岸,神志一松,沉睡过去,隐隐听到师傅急切的呼唤。
“鸿羽……”
“好累…”
秦鸿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酸痛难当,他想睁开双眼,看看眼皮之外的光,因为隔着眼皮他能感受得到光的存在,可是任他如何努力也是枉然,自己的眼皮似被粘住一般。
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眼皮之下的黑暗。
侧耳细听,有鸟叫,有风声,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还有……其他更多的声音,万籁俱全。
张嘴想要叫唤,无奈的是,嘴唇也打不开,渴,他终于感觉到了渴。
“鸿羽,你醒了吗?”声音浑厚有劲,而又带着一丝关切。
是师傅,秦鸿羽此时心里竟有一丝悲凉。艰难的吐出一声“水……”
“好,好,好,马上,马上。”
很快,真的很快,嘴唇感受到了水的湿润,喉咙也舒坦许多。
“好点了吗?”
“嗯。”秦鸿艰难的嗯了一声。
“好好好,不急,不急,慢慢养伤,有师傅在,不要怕,师傅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秦鸿羽滚烫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无法遏止,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泪水到底是感动,还是伤心。
“有师傅在,鸿儿不要多想,你只需要赶快好起来,明白吗?”
“嗯……”
秦鸿羽从未有过此时的伤心,他感觉自己伤佛又回到了俗世的家中,记得以前有一次自己病倒了,父母亲也是同样如此的关怀,情真意切,感彻骨髓。
累,真的好累,继续休息一会儿吧,有亲情的关怀,真好。
这一睡,又是好几天过去了,当他第二次醒来时,身体明显要轻松许多,能看到久违的光,又能下床走动了。
原来这是师傅的住所无垢殿,无垢殿位处太阳山峰顶,建立在几块天然的巨石之上,虽说并不宏伟壮观,但也算庄重精致,建筑结构复杂,大到栿柱,小到抖拱,无不精雕细刻,丹楹刻桷,别具一格。
秦鸿羽沿着墙壁缓缓走到门外,只见一天碧色,艳阳高挂,迎着和风轻抒抚弄,静观远处山峦叠翠,一览无尽,缓缓吐出胸口一团浊气,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山石下的松柏,苍翠挺拔,遮天蔽日,迎着风儿微微晃动,不时传来鸟儿百啭千声,真是风光无限好。
“你醒了。”
“是,师傅。”
不知何时,欧阳子已立于身后。
“还觉着难受么?”欧阳子缓缓问道。
“不知道。”秦鸿羽此时已分不清难受与不难受的区别,所以不知道。
“你恨你师叔吗?”
“弟子不明白。”
“唉……”欧阳子叹了一气,继续缓缓说道:“若有机缘,你会明白的,为师希望你,不要恨她。”
秦鸿羽沉默片刻,回道:“是。”
“外面风大,对你伤势不利,赶快进去休息吧。”
“是。”
不知为何,秦鸿羽此时变得极为乖巧听话,欧阳子看着心爱的徒弟,沿着墙角一拐一拐缓缓走入屋里的背影,一阵心痛,或许,经历此次变故,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砺吧。
白玉峰,山势险峻挺拔,越往上越是孤峰笔削,山顶上,大小楼阁,飞檐流角,粉妆玉砌,错落有致,布局巧妙,漫山葱翠的林竹之上,不时有女弟子乘剑而飞,衣袂飘飘,莺声燕语,巧笑嫣然,与之相互辉映,真是风景如画,如处仙境。
在白玉峰后山的峰顶之上,有一小竹屋,玲珑精致,内里郁晴雪正闭目盘膝端坐在蒲团之上,似是打座练功,又或是陆桐欣罚她面壁思过吧。
在郁晴雪的面前,竹门的正中央,有一竹子做成的桌椅,桌子上堆满了手抄的清规戒律。
陆桐欣此时站立在竹窗之外,静静地看了许久之后,轻叹一声,转身缓缓往前山走去。
行不多时,顿下脚步,前方山道之中,站立一人,童颜鹤发,气宇轩昂,一身深紫色长袍,随风飘袂,仙气十足。
“师兄,你怎会来?”陆桐欣略感诧异,不过很快便已释然。
“师兄是来问责的吗?”
欧阳子转过身,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许久,轻叹一声,道:“你从小天资聪颖,性格活泼开朗,记得那时,你修为未至境界,弘师叔不准你下山游历,你便天天围着我,要我讲山下的奇闻异事,问这问那,喋喋不休,谁知后来你道法有成,突逢变故,任师叔被禁入后山之后,你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性情也已大变……”
“师兄如要责罚,师妹听候发落便是,陈年往事,现如今还提它做甚?”陆桐欣打断淡淡道。
“为兄明白师妹的心意,只是鸿羽这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应该痛下杀手的。”
“呵呵,无辜的?那么师妹在此先恭贺师兄了,恭喜师兄收了一位好徒弟!”
欧阳子剑眉一皱,看着陆桐欣那张风采依然的脸问道:“师妹此话何意?”
陆桐欣脸色一变,道:“敢问师兄,可对你的宝贝徒儿传授什么仙法口诀了么?可有教他什么仙法招式了么?又或是师兄有什么仙丹妙药能让人短时内功力大增么?”
欧阳子沉默片刻,缓缓道:“没有。”
“那师兄又怎会说我冤枉了他?”
“鸿羽天资过人,过目不忘,他跟随任师叔两年,耳儒目染之下,修习一些修为又有何不可?”
“呵呵,如若果真是跟师叔学的本领倒还罢了,可是我曾试探过,他的浑厚真气根本就不是我玄羽门功法修习的,难不成也是师叔教的吗?更何况,他的修为之深,简直骇人听闻,小小年纪,便能瞒过我们所有人,难不成师兄早便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