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战后,太宰桓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今天依然没有出现,苏辞也落得清闲,趁着闲暇决定去城里转转,成枯老祖的乾坤戒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处理,钱自然是有不少的。
要说苏辞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莫过于阵师刻画阵法的符咒。阵法大多是刻画在专门的符咒上,然后发挥效果,越好的符咒成功率越高,但符咒的效果却只和阵法有关。
想着,苏辞便来到了南城最大的法宝店——铃琅阁。这里有数不胜数的法宝、材料。分店遍布整个神州,在各国都有分店,其背后的东家,便是连各国的君王都不太了解。
只要你有钱,几乎可以买到一切你需要的材料,这就是铃琅阁的特点。苏辞掂量了一下兜里的钱,暗中感叹成枯老祖真是有钱。
“客官你好,请问要买什么?”一进门,就有专门的店员上前接待。苏辞环顾四周,店员都是女子,而且个个都很美,且并不风尘,反而举止间充满了端庄的气息,若是不说,怕是以为都是大家闺秀。
“我想买一些阵法类的材料。”苏辞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
在店员的接引下,苏辞来到了一排架子前,架子上摆满了材料,每个材料下面都有便签写着名称和用途。
“你先忙吧,我自己挑一会。”苏辞不太适应在身边有人看着的情况下挑东西,这让自己感觉被催促着做选择,很不自在。店员也很明白事理,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苏辞看着架子上的材料,成枯老祖留下的财产里,有许多黄金珍宝,他可以选择买很多最顶尖的符咒来练习刻画,而且成功率会很高,但踌躇了一下,他还是选择了一些最普通的符咒。
没有必要买这么好的符咒,正是要以最普通的符咒刻画出最完美的阵法,才算是真正的能力啊。苏辞如是想着。况且今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在店员的引导下,付完了钱,收起东西,临行前,苏辞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店员:“你们这,收阵符吗?”
店员没有迟疑,美丽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那就要看客官带来的是什么样的阵符了。”
苏辞微微颌首,没有多说,便离开了。
在路上买了几个烧饼,苏辞看了看街道两边,这些过去自己常年匍匐的地方,如今还是熟悉的光景,只是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了。好歹,是不用再行乞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经常待得那个破房子,走过了几个拐角,那个熟悉的破屋映入眼帘。
屋内还是一样的脏乱差,苏辞小心翼翼的走着,角落里躺着一个小乞丐,身材瘦弱,他睁开眼,眼神却十分精明。
苏辞看向他,他也看向苏辞,他坐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苏辞。“这位爷来这里有什么事?”
乞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苏辞也笑了,从兜里掏出了一些银两晃了晃。
那小乞丐忽然坐直了身体,周围太脏,他并没有招呼苏辞坐下,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这位爷,想查什么?”
这位小乞丐曾经很照顾苏辞,那时候苏辞什么都不懂,但他现在回想起来,这位乞丐做的一直是情报的收集工作。乞丐这类人,遍布整个神州,南城这地方,要打听事,除了南府的情报网,便是这乞丐最为神通广大,不要小瞧蝼蚁的力量。
“一个乞丐,身材大概这么高,有些痴呆。”苏辞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过去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那乞丐思索了一下道:“这乞丐我知道,之前在我们这一块活动,前天开始就失踪了,那天他被太宰世家护卫兵的马踢死了,尸体被处理了。”
苏辞神色微微一动。原来那天撞死自己的是太宰桓的人,真是冤家路窄啊。苏辞露出一副颇有深意的笑容。
“这件事,可有别人问起?”苏辞又问道。
“这位爷,咱们虽穷,但这行也有规矩,这是说不得的。”苏辞点点头,丢下一些银两,转身欲走。
“这位爷慢走,小的名叫阿越,以后有什么想查的事尽管差遣。”说着,那乞丐向苏辞拜了下去。
苏辞点了点头,笑道:“你的做事风格我很喜欢,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看着苏辞转身离去的身影,阿越收起银两嘀咕道:“奇了怪了,这南府的人不是昨天就来问过了,今天怎么换了个人又来查了……阿呆这小子,怎么死了以后这么多人惦记,你哟,死的还真是糊涂!”
已经走出很远的苏辞面色微变。原来昨天南府已经有人来查了,应该和南烟离有关,那现在想必她也早已知道“自己”的死讯了。难怪今天看不到人,怕是心情不佳。
想着想着,苏辞走入人海中,伴随着人潮在南城里流动,成为了这景象中的一部分,再难分辨。
……
这是一片狼藉的峡谷,几位黑衣人正在其中搜寻着什么,鞋底和碎石摩擦渐起的飞屑中,仿佛还充斥着某种强大力量。
“老祖的气息是在这消失的?”为首的黑衣人如此问道。
“是的,我一路追寻至此,在这戛然而止。”身后一名黑衣人头低下报告道。
“这里边上,就是南城啊……”为首的黑衣人看向远方的南城,目光中透露出思索。
“龙丘之门即将现世,老祖一路追寻至此,南城中高手如云,不可能不知晓。”那名首领低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右手,指了指南城。
“走,我们进南城。”
……
南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苏辞迎面看到几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可是周围路人却熟视无睹,想来是用了一些幻术。他并不想惹麻烦,低下头便这般擦肩而过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停住。“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黑衣人回头询问道。
“这里,有老祖乾坤戒的气息,虽然一瞬即逝,但确实在这。”
“有意思,看来,又有事要发生了,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那名黑衣人狞笑一声,带着几名下属消失在人海之中……
回到南府,苏辞眉头微皱,乾坤戒上有人会布置一些自己的气息以防不测发生,方便门人发现自己。成枯老祖的也不例外,但是以苏辞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抹去其中的印记,只能用修为掩盖。
“刚才,有人窥探到了……”苏辞眉头拧了拧,是谁有如此强的修为,能够探查到这么细致。他并不知道,那位黑衣人所修的功法,本身就是探查用的,真实实力并不高。
苏辞抬起头,身体忽然僵住,微风拂起一缕青丝,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陪我走走,好吗?”南烟离低眉捋了捋垂至腰际的青丝轻声道。
“好。”
南府的西北方向,有一座湖,湖中心有一座凉亭,凉亭中正站着苏辞和南烟离。
南烟离望着远方的湖面,沉默不语,苏辞站在身后,亦是不语。他静静的看着南烟离瀑悬的长发,宛如水波一般,好美。
忽然,水波散开了。苏辞回过神,“我的一位朋友,离开了这个世界。”
南烟离轻声说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苏辞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低落的心情。原来这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了。也对,可能昨天就已经知道了。
苏辞欲言又止,他不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特别是,安慰她关于自己的“死讯”,这让他有一种欺骗的负罪感。
“逝者已矣,小姐还请节哀。”苏辞想了很久,也只是挤出了这么一句客套话。
“就连你,也只是这么说吗。”南烟离眼神一暗,眼帘微阖,泫然欲泣。
苏辞又急又恼,却不知道如何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小姐的那位朋友,想必极为重要吧。”
没等他继续说,南烟离开口啜泣道:“他是这座城里,唯一一位真正把我当普通女子看待的人。无关我的身份,无关我的容貌。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我。”
苏辞脸色微顿,那时候是自己痴呆不懂啊,换做现在的自己,说不会被南烟离倾城的容貌影响,那是假的。
“小姐的那位朋友,若是活着,肯定希望小姐不要因为自己的事伤心,而是好好的生活下去。”苏辞继续说道。
“真的吗?”南烟离回过头,看向苏辞,眼中闪烁着疑惑。
“不错。”苏辞微微颌首,“小姐仔细想想你那位朋友,和你相处时的样子,是不是这么期盼的呢。”
南烟离回忆了起来,想起和苏辞初见时,那位小乞丐接过自己的馒头,眼神平和,后来慢慢相处,说到生死话题时,他往往无比宁静,还带着微笑。
那时候,南烟离只当他是傻了,听不懂自己在说这么,而现在听苏辞一说,好像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小姐,吃点东西吧。”南烟离的贴身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一个糕点盒走进了凉亭。
“小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既然听得进你的话,那你就劝她吃点东西吧。”那丫鬟在苏辞耳边低声说了之后便退下了。
苏辞感到有些苦涩,自己过去一介乞丐如此低微,竟能被佳人如此挂念,受之有愧。
“他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自己的死这般摧残自己,他对生死,向来看得很开吧。”苏辞继续说着。身子一引,示意南烟离坐在边上的石凳上。
南烟离露出思索追忆的神色,听着苏辞的话,坐了下来。“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这个样子,所以,吃点东西吧。”
苏辞说着,拿出了一块糕点,递给南烟离。她伸出葱葱玉指接住,却忽然动作一顿。直直的看向苏辞递过糕点的右手。
苏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发觉自己正用大拇指和中指拿着糕点,这个习惯是他自幼养成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拿食物。自己作为乞丐的时候,这样的本能,难道没有忘记吗。苏辞的额间流过一滴冷汗。
看着南烟离已经接过糕点,苏辞收回手,躬身道:“小姐好好吃东西,苏某今日修行上有所感悟,想回屋感悟一番,先行告退,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没给南烟离说话的机会,苏辞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这座石亭,跌跌撞撞的跑着,终于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南烟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低头看自己手中接过的那块糕点,轻声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桂花糕……”她看了看糕点盒,确定里面只有这么一块桂花糕。
南烟离喜欢吃桂花糕的事,整个南府都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在吃糕点上,她从没表现过挑剔,她本就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她放下心防的小乞丐。
“像,怎么会这么像,出现的时间,都这么巧合……”南烟离轻轻咀嚼着桂花糕,一边思索着。
湖中有微波泛起,湖中亭有佳人静坐,衣袂翩翩,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