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名门之约

“来了就进来吧，趁我还没睡下。” 沐含烟微微一愣神，勾了勾唇角，方推门而入。 祁槿声披了件外衣下床倒水喝。她是不避讳这些俗礼 的，但是这些年几人都不复少年时了，自然得注意一 些。可见到门上那个熟悉的投影，她又把这一茬忘得 一干二净，压下心中涌起的欣喜，深吸了一口气，呼 出来，又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已恢复几分冷静。 “怎么，你也睡不着？”明明是大冬天，她却觉得今 夜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热，看了一眼站在她对面面目 清俊的人，忽然不敢对上那一双眼睛，视线匆匆交错 又匆匆掠过。 然而不一瞬她便将这波澜微起的小心思收得极好，这 里毕竟不是南郡，即便是在她的地头上，此时也容不 得她起这样的心思。 “嗯。”他沉着眸子，除了方才进门那一眼，再未正 眼瞧过她。滟滟目光中却分了一缕余光，无时无刻不 注视着她。 “你有事找我？” “郡主有事找含烟？” 两人同时抬了头，视线一碰，随即又错开去。 “你何时到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也没多久。” “哦。” 沉默久了，两人都有几分尴尬。 终于，沐含烟沉不住：“郡主唤含烟进来，可有吩 咐？” 难道唤你进来一定要有吩咐么，祁槿声低头狠灌了一 口水，咽得喉咙发疼。 良久，她道：“你在我门外，难道不是来见我的？” “含烟刚到京畿，方才是要去客房歇息，路过罢了， 并不是刻意打扰郡主。” 方才，是她开口叫他进来，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在门外 站了多久，或许他真是路过…… 看她脸上失望之色，他险些以为她对自己并不是没那 个意思。 “原来如此。”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有哪一桩事可 以作谈资，“你没有话要同我说么？” 沐含烟笑了：“郡主若不介意含烟聒噪，含烟倒真有 些事要向郡主交代一番。” “坐下说吧，正好，白天的炉子还在，我给你沏茶， 你要龙井还是铁观音，啊，我想起来了，昨个从宫中 得了几两雪山针，你试试……” 灯火摇曳，窗影憧憧，一不留神就聊了半夜。珊瑚掌 了灯起来值夜，见这边房中灯亮着，有人说话。 祁槿声托腮望着他：“这么说，你把郦崇安那一系的 都给端了，父王知道后不曾骂你做事太绝情么？郦崇 安可是老部将了。” “老部将又如何。”沐含烟握着温热的茶杯，眼眸带 着笑，“郦崇安一系在南郡好事没做多少，恶事年年 有，王爷早先不动他们不过是念着旧日情谊，这些 人，不除，王爷不会不高兴，除了，王爷也不会舍不 得。既然可除可不除，为日后南郡更如铁板一块，由 含烟做这个刽子手又有何妨。” “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挺无私？” “无私谈不上，换了路茗几个在含烟的位置上，也会 做同样的选择，或许还会比含烟更狠一些。” 天子脚下，更夫都更勤快些，巳时已过。 “郡主，沐公子，可要用些宵夜？厨下做了薏米核桃 羹。”珊瑚问道，她身上搭了件披风，显见是从床上 下来的。 “端进来吧。”转向沐含烟，“你陪我吃一点行吗。” 沐含烟正好也有些饿了，点点头。 珊瑚进来放下托盘，将碗碟布好。 “不早了，你去歇息吧，东西明日再来收拾。”祁槿 声阻止了珊瑚为他们分羹的动作，接了陶罐中的勺 子，端了碗自己舀。 珊瑚又瞧了瞧屋中的炭火，添了些银边炭进去，这才 退了。 祁槿声的衣袖宽大，搭在一截皓腕上好看是好看，但 此时却显得不方便了。雪白的袖子松松垮垮，几番落 进陶罐里。 沐含烟不得不凑近她，将她腕上的袖子拢在手心里， 她乌发下的脖颈若隐若现，就在离他不足一尺的地 方，他艰难地将目光移开不再看，道：“还是我来 吧。” 说着便去接她手上的东西。 祁槿声抬手格开，只说不必，扭扭捏捏才垂着头支吾 出下半句：“我不过给你盛碗夜宵怎么了……” 沐含烟闻言讪讪收回手，衣袖险些又落回去，他急忙 捞起来，不敢再分心。 她盛了一碗给他，又为自己舀出一小碗，吃的很慢， 核桃酥软，薏米香甜，有一点酒味，滋味极好。沐含 烟吃得很快，她碗里还有一半，他就已吃完。 “郡主早点休息，含烟明日再来看郡主。”像落荒而 逃。 祁槿声拨了拨碗里的核桃仁，有些意兴阑珊。 第二日晨光大好。祁槿声昨夜睡得晚，便起得迟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沐含烟早已等了许久，下 午端木皇后遣人送了张请柬过来，说是何相爷家的大 小姐请了全晋城的公子小姐们一道垂钓。 “冬日垂钓啊，听着挺新鲜，正好也让我瞧瞧这京畿 里头的公子小姐们长得什么模样！” 沐含烟拿了珊瑚手中的披风为她穿上，道：“车马已 备好，郡主请。” 这一行车马简从，祁槿声只带了沐含烟与路茗两人。 何宁书何相爷的官邸在皇城旁边，他族人的住处却在 晋城五里之外的淞湖。 接了请柬，小厮诧异地抬头，只见面前男子缓带青 衣，墨发用两指宽的同色锦带束起，露出耳廓，他身 后还站了一男一女，那男子着黑色锦袍，腰间一柄古 朴纹兽佩剑尤为显眼。今日天气和暖，而那女子却厚 厚的狐裘裹身，似是比常人惧寒。 这迎客的小厮眼力非凡，一眼便知这几位乃是南郡来 朝的贵客，十二分客气地将人引进去。 几人寻了个热闹的地方垂钓。这一座水榭中，四面都 有三三两两的少年男女，沐含烟几人择了南面。饵料 自有小厮婢女奉上。 鱼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祁槿声搬了条凳子 就近坐在鱼竿旁。路茗碰见熟人，打了个招呼便同人 远处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