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远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如果可以,李云姿宁愿这件事从未发生。
李云姿从未想象过,一个本来还算幸福和谐的家庭,顷刻间便要支离破碎。如果支付对受害人的赔偿,她父亲马上就会倾家荡产。
这是李云姿从未预料过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黑暗,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一笔赔偿还清,但是,受害人家属一刻也不想等。
在美国,李云姿听到太多这样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千里迢迢漂洋过海,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李云姿从来都是强势的,若不是强势,她也不会走到现在的人生高度。可是她现在必须低下头,必须以弱者的姿态请求他的宽慰,以减轻赔偿款和刑事处罚力度。
云姿很不适应,想起家中悲惨的遭遇,再看到他有恃无恐,良久的积怨不忿一下子就要爆发了。
“我是不会屈服的。”
这句话不仅是表达坚定和决心,更多的其实是为自己打气,李云姿心里没有底气,虽然她表现的很强势,这不过是心虚的掩饰罢了,这一点她自己都不知道。
咖啡厅一下子变得安静,其实本来就很安静,不过现在变得更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李云姿能感觉到众多的目光盯着她,即使她不用四处看也知道,附近的人应该都听到了,若是其他人或许会示意歉意的笑容,但是李云姿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李云姿冷笑着盯着沈扬,她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但是她羞耻于向眼前的人低头。
沈扬很淡定,自从李云姿变得失态,沈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淡定,看到李云姿这一副表情,心里的那一丝不爽也消失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以一个周围人的眼光来看待此事,发生车祸本来不是一件幸事,死者家属要承受家人丧生之痛,肇事司机要承担牢狱之灾。
其实对于沈扬来说,沈扬家就是农民家庭,他对于李云姿一家的遭遇更表示同情,这不是哪个更悲惨的问题,不过是李云姿一方更能引起沈扬感触。
因为沈扬的出身,因为沈扬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为之奋斗的理由。所以,沈扬理解李云姿的心情。
然而事实上,沈扬必须收起这一份同情,作为受害人一方,他是不需要这样的感情的。
“李小姐,我想你应该搞错了,对于受害人家属,肇事者一方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如果你还是这样的心态,那就等待法院的传票吧,十年还是二十年,这是你爸应得的教训。”
沈扬朝四周回报以歉意的笑容,那些围观的目光随即离开了,咖啡厅重新恢复安静。然后,沈扬盯着李云姿,嘴角扯出一丝嘲讽。
“既然你不想低头,那就不要低头好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说完,沈扬最后看一眼李云姿,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就此离开。
从李云姿身边擦身而过,鼻尖是一款不知名的香水味,很淡却很有味道,沈扬不禁深一口,踏步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沈扬数着节拍,然后,才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等一下!”
声音有一丝急迫恳求。
沈扬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没有停留一下。
然后,就在沈扬准备走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响着,咖啡厅客人不禁皱眉。
显然李云姿是追过来了,沈扬并没有停止脚步,直到走出门的一刹那,胳膊被人拉住。
“等一下!”
沈扬目光微凝,他看到对面的街道上有一个女孩,她很明显在看着这边,这个女孩分明在小雅的照片中出现过,沈扬略微思索才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急切的李云姿,身体侧身对街道那边。
“你还有什么事?”沈扬面容冷峻,皱着眉头,显得极为不耐烦。
“对不起,我很抱歉。”李云姿一阵纠结之后,破天荒再次道歉了,但是道歉很僵硬很机械,虽然多了那么一丝诚意。
强如李云姿,也在残酷地现实面前低头,沈扬心里没有半点得意,反而有些悲哀,他想到了后世,自己作为新人在职场里,一直不曾低头被碰得头破血流。
做人要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李云姿现在就很聪明,尽管这她很不情愿。
“你走吧,我的咖啡厅不欢迎你。”
沈扬心里极为复杂,心里想得很多,无意识开始往前走,李云姿呆了一下,随即准备紧跟上前。
在李云姿眼里,沈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尽管他并没有多富有,但是那一身纨绔的做派,一点也不表现得少。
李云姿追着沈扬走着,沈扬走得并不快,她很快就追上了。并排走在一起,李云姿酝酿着情绪,准备着怎么开口。
这条街上很繁华,隔着一道栅栏就是X大校园,沈扬走在夏日午后的街道上,阳光热烈的洒下来,沈扬心里开始回暖。
“你可以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沈扬突然着这么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不像之前不合作的态度,李云姿呆了一下,她在思考沈扬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突然态度变了,为什么说这个。
“你并不能体会,所以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很失望,原以为一个哈佛高材生,一个女孩子,不应该会这么冷血,然而我错了。如果死去的人是你爸妈,你会是什么样子。”
李云姿是沈扬认识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是苏蔓,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跟原主人有过一丁点接触,在她们面前,沈扬更能表现自己原来的性格。
李云姿没有说话,默默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扬突然变得平和,让她无所适从,原来准备好的说词说不出口了。
“收起你所谓的委屈,与失去亲人的痛苦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沈扬淡漠的语气,冷冰冰的话语,让李云姿感受到一阵难堪,自尊被打击的一干二净。
“你不用这么跟着了,我是不会松口的,你爸爸应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而你,也应该学会教训,不是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不是女孩所有的委屈都会有男人买单,你李云姿又有什么能耐。”
尽管感觉十分难堪,但是李云姿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骄傲了,学校和职场的如鱼得水,让她误以为什么都胜券在握,然而事实给予她残酷一击。
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这并不是全部,但更多的是后悔,如果那时候态度诚恳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因为自己不肯低头,然后导致没有取得原谅,导致父亲要多几年牢狱之灾,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原谅?”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云姿没有了任何期盼,一副失魂落魄心灰意冷的样子,就仿佛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她的问话,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你妈妈曾经来过我家,就跪在我面前,跪在我家门口,长跪不起,你觉得你现在的低头,有她一半的诚恳吗?”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刺入李云姿的胸腹,让她感到尤为难受,李云姿如何也想不到,像她一样强势的母亲,也会这么卑微屈辱的低头。
“我其实并不需要你们的道歉,我需要的是忏悔,然而你并没有。”
深渊语气低沉地说着,李云姿眼中开始蓄满泪水,她不是感到委屈,而是为自己的错误感到羞愧,为自己的冷漠感到羞耻。
“我其实已经暂缓赔偿款支付,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妈妈的诚恳,因为她真心忏悔,而你没有。”
沈扬怜悯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可悲的人,一个不完整的人,李云姿心里越发难受。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谅解的,你爸爸必须要付出代价,你走吧。”
说着,沈扬再也不看李云姿一眼,扬长离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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